辰光｜谷雨

文/戴维乔

清明前脚瞬走，谷雨急吼吼地来了。

这十五日的气候虽暴冷暴热，总不安耽，但花开得风光，草长得轻狂，树也一层层绿起来。菜籽花黄了又谢，桃李落英缤纷后，春意便减了一大半。来不及感叹“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今天11:12:29太阳到达黄经30°，又是一个新的节气了。

谷雨的名字，教人生欢喜心，清爽滋润，带着一丝甘甜，还有谷粒醇厚的馥郁。若是三十年前，乡间早已是一片繁忙劳碌景象。放眼所及，一疄疄的青绿跃跃而出，从早到晚人头攒动：割草子、挑河泥、车水……这是农民最辛苦的时节之一，不仅劳力重，而且天日长，清早出门煞暗归，田间劳作足足有十三、四个钟头。故有“谷雨动毛刀，夫妻弗同床”的说法。

沿山一带，谷雨前后开始普遍采茶。清明前采制的叫“明前茶”，由于气温低、茶芽少，是极金贵的，但滋味略显浅薄。“雨前茶”经过一段时间的水雾滋养和春光照拂，清新里不乏醇厚，亦少了一些浮气。许次纾在《茶疏》里说：“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不愧是行家的论。

我乡里更有采桑育蚕的传统。旧宅所在，称作桑园，以前是家家植桑，户户养蚕，社庙里还供着蚕花娘娘的塑像，为别地方所少见。陈梓《养蚕词》：“屈指来朝谷雨近，出城买纸糊蚕筐。转绿变蓝蚕子出，鹅毛拨落房中藏。嫩叶细剪如乳哺，头眠三日鱼鳞铺。”谷雨时，桑叶已经长得有铜钱大小，蚕乌纷纷破卵而出，用鹅毛轻轻将之从蚕种布上掸落竹匾里，喂饲的桑叶剪得很细很细，每天还要清除蚕沙，每过几日要将蚕分一分，从小匾移入大匾……家里十几面竹匾的蚕，吃起桑叶来“沙沙沙，沙沙沙”，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养蚕的辛苦，回过去再看，竟然全是唯美的蒙太奇。真是“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而那些赶早的桑果，黄的、绛色、桃红、绯红、胭脂色……无疑缀成了晚春最美的颜色，留在记忆的长焦里，铺满温馨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