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必须穿越复杂性（混乱，麻烦，不确定性，偶然性，多样性），然后追逐纯美的境界，但完美永远无法抵达，生命必然走向涅槃。
——《医生的修炼》
文|羽
我曾一度怀疑这世上有完美的手术，完美的治疗，完美的医生。当我以双重身份来追问自己的内心(一面是医生，另一面是患者)，我却始终未能得到一个总结性的、清晰的答案。《医生的修炼》映射出阿图·葛文德的生命之思与医学之悟。在葛文德看来，医学之美在于思维之花的绽放，从不思（老师教，学生练）到寻思，从浅思到深思，从顺思到反思，从技术之思到哲理之思。从踏上学医之路的第一天起，他就发现医学的永恒困惑——不确定的前提（缺损配置）与完美结局（无缺陷）的希冀。
《医生的修炼》是一本医生写给医生看的书，阿图·葛文德在书中讲述了亲历的十几个故事。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他早年作为住院医生的新手之路，充满疑惑的摸索和探寻，更多的则是对医学之路的开悟——“尽管送来的病人对我们毫不了解，风险那么高，病人却相信我们，将性命交付我们，让我们自由发挥，我们将针管刺入病人体内，熟练地操纵着他们体内的化学，生物，物理等一切反应，使他们慢慢失去知觉，处于无意识状态，然后把他们的身体打开，露出五脏六腑。”阿图·葛文德认为，这是因为人类对医学技术持久不变的信心，深知医生这一职业要做什么。但事实上，作为菜鸟级别的葛文德医生会时不时皱起眉头，因为对操作和治疗并没有多大把握——医学是如此混乱、麻烦和不确定。初为医生的葛文德必须学习并熟练掌握中央静脉导管的安置术，但这个活并不好干，反反复复，跌跌撞撞，才闯关成功。医生每天都要面对变化莫测的疾病和病人，信息不充分，基础理论不够，医生的经验不足，但无论资深专家还是低年资医生，都要做出完美的临床应对，达到患者对疗效的最优预期。
在书中，葛文德也谈到了外科机器与人机博弈。1996年，瑞典兰德大学附属医院负责心脏监护的资深专家沃林主任与电脑识别仪比赛，分别对2240份心电图资料（其中一半是问题心电图）进行分析，结果电脑仪以百分之二十的优势击败资深专家。是的，人类永远不可能如机器一样精准无误，即使是医学界的顶级专家也不行，但患者以及医学界却始终追求的一个目标就是近乎机器的完美，怎样才能达到这种程度，就是“多做”连续不断的做。可以预见的是医生以后将不得不让电脑取代他们做的一些的诊断决策，医生也可能摆脱医疗错误的困扰，葛文德指出我们仍然需要医生帮助病人恢复健康，这种完全的取代是绝不合理的。
恋生恶死是人之常态，但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无论你是国王，还是车夫，是大亨，还是乞丐，地位与金钱都无法改变个体生命必死的事实。人生的最后一道考题就是如何面对死神的召唤，恐惧，沮丧，忧伤是人之常情，再坚强和豁达的人在死亡面前也无法高傲，从容起来。但死亡是我们必须迈过的一道门槛，如何安顿这颗不安的灵魂，是现代安宁缓和和医疗的首要课题。从对医学不确定的认知到对死亡必然性的豁然，《医生的修炼》完成了一个医生最完美的精神发育，将生命疑惑和困顿层层揭开：医学始终于不完美中前行，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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