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二的研究生课，我们讨论了一个关于艰难梭菌（Clostridium difficile）的论文（见图）。艰难梭菌是一种厌氧的革兰氏阳性菌。它平时属于人体肠道微生态的一份子，然而在肠道微生态遭到破坏时，它会大量繁殖，生产毒素，成为致病菌，导致难以治愈的慢性结肠炎（Colitis），其主要症状是腹泻或便血。据统计，美国每年有至少五万人死于该病。虽然我本人对艰难梭菌导致慢性肠炎的来龙去脉已经非常了解，并且在以前的文章中简单提到过闲言碎语聊中医系列（一）：中西医综合视角下深度揭示流感的真相，但是我仍然愿意针对此病再一次详细讨论，因为此病非常具有代表性。中西医各自从不同的角度治疗该病，得到完全不同的结果。这个话题涉及到肠道微生态的平衡，以及抗生素和质子泵抑制剂在这个疾病中所起到的负面角色。我希望现代医学界的有识之士能以此为例，以小见大，从中吸取教训，认识到现代医学的对抗思维和缺乏整体观念的局限性。
人体的肠道有大量的微生物，据说这些微生物的数量是人体细胞总数的十倍。这些微生物之间以及它们与人体组织细胞之间达成一种互相依赖、互相制约、平衡共生的关系。因此，人体肠道是个复杂的生态系统。这个生态系统的稳定和平衡对人体的各种生理功能都是至关重要的。比如，它帮助人体消化食物，吸收营养，排出废物。目前的证据表明，几乎所有的消化或代谢类疾病都和肠道微生态的失调有关，比如营养不良，肥胖，糖尿病，高脂血症，肠预激综合征，甚至癌症（见图）。
顺便讲一个听到的病案，有一个患有顽固性慢性结肠炎的女患者，在经抗生素治疗无效后，医生选择使用粪便移植的手段，将她妈妈的肠道菌群移植到到她的体内，令人惊奇的是，该患者很快康复了。然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因为她妈妈是个肥胖症患者，她的女儿在接受移植后竟然也成为一个肥胖症患者。这种现象在动物实验中也得到证实。即将一个患肥胖症的小鼠的肠道菌群移植到一个没有肥胖症的鼠体内，导致被移植鼠变得肥胖。这正应了英语中的一句谚语“you are what you eat”。唯有想不到的是，这句谚语的内涵是通过肠道微生态来实现的。我们可以凭自己的喜好决定吃什么食物，但却由肠道微生物来决定你吃的食物如何消化如何吸收，身体里什么东西可以有，什么不可以有。
其实，甚至连你“想”吃什么东西也许都不是你自己脑子决定的，而是肠道的微生物们“想”要的。比如，现代科学研究表明，肠道微生态和大脑的神经系统也有密切的关系。人对某些食物和营养的欲望，可能是肠道微生物给大脑传递的信号。有趣的是，几千年前的中医早就知晓了肠道疾病与大脑神经系统的关联，并有了相应的治疗方法。比如《伤寒杂病论》中就有关于“阳明腹实证”（一类消化道和肠道的病症）导致病人发生精神狂躁等症状，需要用承气汤类方剂泻腹通便来治疗。据报道，在武汉疫情期间，某些新冠肺炎的重症患者也出现“阳明腹实证”，中医通过使用承气汤类方剂治疗起到了很好的效果。顺便多聊几句，肠道微生态与肺部的疾病也存在紧密的关系。比如，新冠病毒感染初期不但攻击人体的肺部，还导致很多消化道疾病的症状。现代医学解释为病毒同时感染了肺部和消化道，而中医的经络理论则认为“肺与大肠相表里”，肺部疾病和肠道疾病通过经络相互关联，互相影响。另外，这在经方中医的六经辨证体系里则一般属于“太阴”和“阳明”的范畴，都有相应的方剂来应对。可见，中医向来就是把人体当作一个整体来对待，并且对各个系统之间的相互关系了如指掌。对于西医来说，新冠病是个复杂的多器官多系统的新发传染病，因此西医束手无策；而在中医眼里，目前所见到的新冠病的所有套路都没有超出几千年来中医理论和实践的范畴。因此，真正的中医在见到新冠病的第一时间就能辨证论治，药到病除。
好，回到谈艰难梭菌结肠炎。导致该病最主要的一个因素是抗生素的滥用。抗生素滥用破坏了肠道微生态的平衡，而艰难梭菌很容易对抗生素产生抗药性，因此成为主要菌种。另外一个致病因素是质子泵抑制剂的使用。在胃的上皮细胞中有大量的质子泵，它们分泌质子（即氢离子），是胃酸的来源。很多人胃酸分泌过多，导致“烧心”的症状，甚至胃酸返流腐蚀食管，或者导致胃溃疡。现代医学就直接开发“质子泵抑制剂”来减少胃酸的分泌。这看似是个好主意，但实际上用起来害处很多。当质子泵被抑制，很多人没有胃口，甚至丧失了消化食物的能力。另一个副作用是它降低了胃肠道的酸度，导致其它细菌大量繁殖，包括艰难梭菌。由此可见，现代医学在细胞和分子水平上开发药物时，因为只专注解决局部问题，而忽略整体。结果往往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却引发多个其它问题。这里再讲一个真实的案例：有位女士因为关节问题找医生看病，医生给她开了一个药。吃了一段时间后，关节问题有缓解，但胃出现问题了。就回去找医生看，医生又给她开了一个治胃病的药。这个女士留了个心眼，问医生这个药有哪些副作用，医生支支吾吾地说：“它会导致关节炎。。。“。不要笑，这不是笑话，但听起来就像笑话一样。其实，这种可笑的案例在现代医学里太多了。拆东墙补西墙，按下葫芦起了瓢，顾此失彼，说的就是现代医学的这种可笑的治病模式。然而，太多人仍然对它深信不疑，仅仅因为现代医学披着”科学“和”主流医学“的外衣。
那么，艰难梭菌结肠炎怎么治？首先，只要不滥用抗生素和可笑的质子泵抑制剂就能大大减少该病发生。如果不幸得了该病，调节和恢复肠道微生态的平衡是根本的方针。前面提到的肠道菌群的移植就是很有效的治疗。肠道菌群移植是个比较文雅的叫法，它的另一个名称叫“粪便移植”。即，将健康人的粪便移植到病人肠道中（见图）。一次粪便移植就达到 97%的治愈率。
这种堪称神奇的疗效，又一次印证了《内经》中的一句话“病有不治，未得其法也”。很多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不能成功的原因是方法不对，如果方法对了，则易如反掌。有人要问，你引用《内经》的话，那么粪便移植和中医有关系吗？当然有，其实中医是最早使用粪便移植来治病的医学。早在 1700 年前，晋代的葛洪在他的《肘后备急方》中就记载了用“黄龙汤”来治疗下痢，便血等肠道疾病（见图）。“绞粪汁，饮数合至一二升，谓之黄龙汤，陈久者佳”，还记载了用动物粪便治疗疾病，如“驴矢，绞取汁五六合，及热顿服，立定”。16 世纪，中国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了口服粪水治疗严重腹泻、发热、呕吐和便秘等疾病。
说到这个葛洪，大家也许并不陌生。据史料记载，葛洪是晋朝有名的道士，修炼家和医学家。2015 年屠呦呦奶奶作为首个在中国大陆本土获得诺贝尔医学奖的科学家就是从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受到启发而发现了抗疟疾神药青蒿素的。《肘后备急方》记载“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浸之，绞取汁，顿服”。据说就是这句话提醒了屠奶奶高温会破坏青蒿素的活性，所以她采用了低温提取方法，终获成功。我常常惊叹，在葛洪的时代以至现代，中药都是以水煎剂为主，何以葛洪偏偏采用绞取新鲜植物汁液来治疟？1700 年前的他是如何知晓这背后的奥秘的？再说黄龙汤，这毫无疑问是超常规的用药方法，对病人和医生都是很难接受的。如果不知其中原理，没有绝对的把握，断然不会想到这种疗法。那么，1700 年前的葛洪又是如何知晓微生态平衡的道理的？这里的种种神奇虽然用现代的眼光来看简直不可思义，却暗示着中医因为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看人体，看到了西医无法看到的人体奥秘。所以，毛教员说 “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以毛具有的智慧和洞察力自然能认识中医的价值。然而很多中医黑们却在嘲笑中医用人类的粪便来治病是一种落后和愚昧。他们没想到他们所崇拜的现代西方医学也开始学习并使用这种“落后和愚昧”的东西了。所以说，要评价一个事物，一定要先虚心了解它，不了解而妄下结论只能展示人性的浅薄。
当然，除了粪便移植，中医的辨证论治也能治愈慢性结肠炎。已经有很多这方面的医案。中医药通过调节阴阳平衡，即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通过改变内环境来恢复稳态和肠道微生态的平衡。另外，质量好的益生菌也有一定的辅助作用。
总结：本篇以艰难梭菌导致的结肠炎为例，阐述了现代医学因为缺乏整体观，抗生素和质子泵抑制剂的滥用，对肠道微生态造成破坏。同时，本篇也论证了中医的整体观念，阴阳平衡理论，以及辩证论治的诊疗特色对该病的有效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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