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下楼,玉手相搀,陈玄奘却压根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人了,其他女子在他眼中不过都是臭皮囊粉骷髅。公主去一直笑盈盈的,盯着陈玄奘看个不住,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两人同登宝辇,摆开仪从,回到皇宫,早有黄门官先奏道:“万岁,公主娘娘搀着一个和尚,想是绣球打着,现在午门外候旨。”
国王见说,心中十分不快,打他的先祖起,就一直纵容佛派在天竺国发展,他表面上也对佛派礼数周全,但其中却根本不信他们那套鬼话,如今女儿竟然要嫁给和尚?他恨不得立即把那秃驴赶走,但是又不知女儿是怎么想的。这闺女是他掌上明珠,一向骄纵惯了,凡事都得宠着她点儿。
于是就宣召见。
公主与陈玄奘来到金銮殿下,一起跪拜在地,山呼万岁。国王越看那和尚越别扭,虽说是一表人才堂堂正正,但是那个光头实在太扎眼了。
国王问道:“那和尚从哪儿来?”
陈玄奘俯伏奏道:“贫僧乃南赡部洲大唐皇帝差往西天大雷音寺拜佛求经的,因有长路关文,特来朝王倒换。路过十字街彩楼之下,不期公主娘娘抛绣球,打在贫僧头上。贫僧是出家异教之人,怎敢与玉叶金枝为偶?万望赦贫僧死罪,倒换关文,打发早赴灵山,见佛求经,回我国土,永注陛下天恩!”
公主一听,急了,叫了声:“父王……”
国王伸手打断了她,继续说道:“你乃东土圣僧,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寡人公主,今登二十岁未婚,今天是黄道吉日,所以结彩楼抛绣球,以求佳偶。可可的你被抛到,朕虽不喜,却不知公主之意如何?”
公主叩头道:“父王,常言道嫁鸡逐鸡,嫁犬逐犬。女儿有誓愿在先,结了这球,告奏天地神明,撞天婚抛打。今日打着圣僧,就是前世之缘,遂得今生之遇,岂敢更移?愿招他为驸马。”
国王见女儿如此执着,也没办法,吩咐道:“既然如此,就宣钦天监正台官选择日期,给你们完婚。”
陈玄奘闻言,更不谢恩,叫道:“不可,不可。”
国王道:“你这和尚好不通理,朕以一国之富,招你做驸马,为何拒绝?你如果再推辞,就教锦衣官校推出斩了!”
陈玄奘唬得魂不附体,只得战兢兢叩头启奏道:“感蒙陛下天恩,但贫僧一行四众,还有三个徒弟在外,今当领纳,只是不曾吩咐一言,万望召他到此,倒换关文,教他早去,不误了西来之意。”
国王道:“你徒弟在哪儿?”
陈玄奘道:“都在会同馆驿。”
于是,国王立即差人前往会同馆驿召圣僧徒弟,领关文西去。
孙悟空回到馆驿之后,说了师父被绣球打中招了驸马,猪八戒便跌脚捶胸,只骂沙和尚:“早知我去多好,都怪那沙僧多事,你要是不拦着我,我径奔彩楼之下,一绣球打着我老猪,那公主招了我,却不美哉,妙哉?”
沙僧上前,把他脸上一抹,说道:“也不害臊,三钱银子买了老驴,自夸骑得!看你长那样,不吓死公主啊?”
猪八戒道:“你这老黑不知趣,丑虽然是丑了点儿,还是有些风味的。自古道,皮肉粗糙,骨格坚强,各有一得可取。想当年在福陵山云栈洞……”
孙悟空打断他,说道:“别胡说了,赶紧收拾行李。但恐师父着了急,来叫我们,却好进朝保护他。”
猪八戒道:“哥哥又说差了,师父做了驸马,到宫中与皇帝的女儿交欢,又不是爬山撞路,遇怪逢魔,要你保护什么?他那样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不知被窝里那点事?需要你保护吗?”
想想镇海禅林寺和金鼻白毛老鼠精的事,孙悟空觉得猪八戒的话倒也满是在理,但此时哪里容他胡说,揪住他的耳朵,轮拳骂道:“你这个淫心不断的夯货,说什么胡话!”
正吵闹间,只见驿丞来报道:“圣上有旨,差官来请三位神僧。”
猪八戒道:“请我们干啥?”
驿丞道:“老神僧幸遇公主娘娘,打中绣球,招为驸马,所以差官来请。”
孙悟空道:“差官在哪里?教他进来。”
那官看了孙悟空一眼,便吓得低下了头,不敢仰视,只是嘀咕着:“是鬼,是怪?是雷公,夜叉?”
孙悟空对沙僧说道:“看吧,越到了都城,这些人越没见过世面。”又嚷道:“有屁快放,你来干什么?”
那官儿慌得战战兢兢的,双手举着圣旨,口里乱道:“我公主有请会亲,不,不……我主公会亲有请!”
猪八戒道:“我这里没刑具,不打你,你慢慢说,不要怕。”
孙悟空道:“难道还怕你打?是怕你长得丑!赶快收拾挑担牵马进朝。”
三人随着宣召官至午门外,黄门官即时传奏宣进。他三个齐齐站定,更不下拜,国王懒洋洋地问道:“那三位是圣僧驸马之高徒吗?姓什么叫什么?老家是哪儿的呀?为什么出家呀?取什么经呀?”
孙悟空就准备上殿回奏,旁有护驾的喝道:“不要走!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孙悟空笑道:“我们出家人,得一步就进一步。”
随后猪八戒沙和尚也都近前,陈玄奘怕他们粗鲁惊驾,便起身叫道:“徒弟啊,陛下问你来因,你即奏上。”
孙悟空见师父在旁侍立,忍不住大叫一声道:“陛下轻人重己!既招我师为驸马,如何教他侍立?世间称女夫谓之贵人,岂有贵人不坐之理?”
国王让这和尚女婿,的确是有意为之,因为他本就不喜和尚之流,如今被孙悟空一声断喝说破了,加之他声若洪钟,相如雷公,于是被吓得张皇失措,直想立即退殿,但是又怕失了观瞻,只得硬着胆,教近侍的取绣墩来,请陈玄奘坐了。
孙悟空这才奏道:“老孙祖居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父天母地,石裂我生。曾拜至人,学成大道。复转仙乡,啸聚在洞天福地。下海降龙,登山擒兽。销死名,上生籍,官拜齐天大圣。玩赏琼楼,喜游宝阁。会天仙,日日歌欢;居圣境,朝朝快乐。只因乱却蟠桃宴,大反天宫,被佛擒伏。困压在五行山下,饥餐铁弹,渴饮铜汁,五百年未尝茶饭。幸我师出东土,拜西方,观音教令脱天灾,离大难,皈正在瑜伽门下。旧讳悟空,称名孙悟空。”
国王听了这般经历,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果然活得五百年,又长成这般尊容,岂不真是妖怪?他赶紧下了龙床,走过来,以御手挽定陈玄奘道:“驸马,也是朕之天缘,得遇你这仙姻仙眷。”
陈玄奘满口谢恩,请国王登位。
国王又问:“那位是第二高徒?”
猪八戒掬嘴扬威道:“老猪先世为人,贪欢爱懒。一生混沌,乱性迷心。未识天高地厚,难明海阔山遥。正在幽闲之际,忽然遇一真人。半句话,解开业网;两三言,劈破灾门。当时省悟,立地投师,谨修二八之工夫,敬炼三三之前后。行满飞升,得超天府。荷蒙玉帝厚恩,官赐天蓬元帅,管押河兵,逍遥汉阙。只因蟠桃酒醉,戏弄嫦娥,谪官衔,遭贬临凡;错投胎,托生猪象。住福陵山,造恶无边。遇观音,指明善道。皈依佛教,保护唐僧。径往西天,拜求妙典。法讳悟能,称为猪八戒。”
猪八戒这番话,听的最仔细的是孙悟空,这是猪八戒第二次交代自己的师承来历,第一次是在福陵山云栈洞,他与猪八戒交手时互保姓名。当时他就说自己遇到了一位真人,劝他回心转意,不要伤生造孽,还给了他一粒九转大还丹,他这才功圆行满飞升上天。
这次介绍师承,他说起那位真人“半句话,解开业网;两三言,劈破灾门”,孙悟空想哪位真人才会有这等本事?
而当猪八戒飞升上天时,“天仙对对来迎接”,谁的徒弟会有这么大的面子?“玉皇设宴会群仙,敕封元帅管天河”,谁的徒弟又会立即得到册封天蓬元帅,掌管天河水兵?暗想自己当年,第一次上天求个官路,只得了个弼马温的闲职。
继而,他又想起了黄狮精的钉耙会,他偷走了三件兵器,竟然不是开金箍棒宴,而是钉耙宴,当时孙悟空就觉得老大没面子。此时想想猪八戒当年介绍过的九齿钉耙的来历,孙悟空也不得不服气了,猪八戒的九齿钉耙乃是太上老君亲自锤炼的,荧惑星负责烧火添炭,五方五帝和六丁六甲也都参与这项兵器打造工程。而自己的金箍棒,只是一个量江海深浅的一个定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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