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父亲
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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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审稿：萧萧|慕柒 编辑：老板娘
父亲英年早逝，去世的时候还不到54岁。如果还活着，父亲应是77岁的古稀之年。尽管父亲离开我们已有二十余年，但他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父爱的厚重与伟大仍记忆犹新。
父亲曾经是位复员军人，62年，因三年自然灾害便从南京下放到农村老家。返乡后，因失去工作，父亲就一直在农村务农。加上多子女，日子十分艰难困顿。饱经风霜的脸上蚀刻着岁月的摧残，微微躬弯的后背记录着生活的重压。他不再是从前所谓的二先生了，也没有了以前的俊朗和神气。军人的磨练和城市人的生活在他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变成了地道的农民。在我的印象里，很少见他笑过、高兴过，他的生活词典里好像就没有开心二字。但对家庭的操劳和对生活的忙碌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小时候见过他当兵留下的肩章、帽徽、红五星、部队番号证和在南京鼓楼医院工作的实习证以及一些医疗器械，后来听说也被弟弟当做垃圾扔了。看他当初的照片是那么的年轻英俊，和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天壤之别。没有留做纪念，感到遗憾和伤感。
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深更半夜要小便，是父亲给我披上衣服抱着我到门前的菜地里给我把尿。朦胧的月光是那么柔美，父亲是那么慈祥可亲，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嘘声。这在我印象中是儿时对父亲最早最远的记忆了。
从家到县城有二十多里地。父亲带着我去县城参加一个亲戚女儿的婚礼。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谁家要有个红白喜事，大人都会尽量把孩子带着，算是找着给孩子解馋的机会了。在县城，我第一次听说泡饭这个词，还觉得这是城里人的专利。第一次尝到新鲜肉包子是那么白嫩美味，以为是天下最好的美食。第一次见识城里人的生活和县城的喧闹繁华。城里和乡村到底是不一样。
回来的路上，偶尔见到一辆路过的汽车就很兴奋惊喜。不像现在汽车已成为拥堵和污染的代名词。父亲怕我走不动，就背着我走。一会儿架在他脖子上，一会儿驮在他后背上。走了不长时间，父亲有点累，站在路边歇了歇脚。不大会儿，来了辆公交车，五分钱一张票，父亲抱着我上了公交。只见路两旁的树木庄稼迅速向后倒退。汽车真快啊，在我的印象里那是第一次坐汽车。一天一班，早上开往县城，晚上返回公社。
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农村人能吃饱饭就很不容易了，养猪光吃粮食是吃不起的，只吃草料猪也不肯长。到县城给猪买混合饲料是常事。为了赶早，一天早晨4点多钟，皎洁的月亮还挂在天上，我就随父亲一起去县城给猪买饲料。一是给父亲做伴，二是回来的时候好帮父亲拉纤。去的时候车空着，我坐在父亲推着的木头车子上。走到县城差不多6点来钟，天刚微白发亮，饲料销售站前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排队等候。父亲怕我饿着，也算是对我此行的奖励，就到不远的早摊点给我买了十根油条，四分钱一根。接过油条，我一口气把十根油条全吃了。也许是饿了，也许是自己太能吃了，也许是常年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我竟然没有给父亲留一根。父亲见了只是说：“能吃就好，能吃就好。慢点儿，别噎着。”
上高中的时候，也许是青春期的萌动与懵懂，我喜欢上了一位女生。她真的很美，修长的身材，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两条细长垂过腰际的羊角辫，一笑起来露出满口整洁白牙。她是我的邻里，也是我小学的同学。因为她不愿意和我交往，我由爱而恨变得冲动，打了她一个嘴巴。后来她父母找到我家里要讨个说法，找到学校要求将我开除。没有想到少不更事的我酿成如此严重后果。为了息事宁人，为了不给我的人生蒙上阴影，父亲顾不得脸面和尊严，带着愧疚、无奈和惶恐去女孩家赔礼道歉去了。我的冲动却给他们带来了麻烦，我的莽撞却让他们承担责任。我不仅要诚恳的向这位女孩赔礼道歉，也应该发自内心的跟父母说声对不起。
89年我应征入伍，父母是不同意的。记得在我临走前，家里宴请了几个亲朋好友，也算是为我送行。在酒桌上谈到我的话题，父亲不禁老泪纵横，十分伤感，哭着说：“都是做父母的没用，要不也不会让孩子去遭罪受苦。父母无用，孩子才到部队当兵寻找出路啊”。这是我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看到父亲流泪哭泣，心里十分酸楚难过。
再次见到父亲是在他去世前的二个月前，之前家里一直瞒着我父亲患病手术的消息。后来弟弟来信说父亲食道癌手术效果不好，现在已经扩散转移，怕是挺不到年底。以前没有让我知道是怕我在部队分心担忧，鉴于目前的状况，怕给我留下遗憾，也怕我埋怨他们，所以希望我能在父亲临终前见上他一面。
回去见到父亲，看到他瘦骨嶙峋，颤颤巍巍，老态龙钟的样子，真是百感交集，心情沉重。因为手术，父亲的喉管被切除了，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胸腔和后背留有三个长长的刀口，肋骨拿掉了三根，看着有些瘆人。这疤痕不仅记录着身体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创伤，更聚集着对身心的摧残和精神的折磨。父亲平常连点小病小痛的都没有，却突然被癌症这个恶魔击倒。
没有想到这是和父亲的最后一面。等到八月份再回去的时候，得到是父亲去世的噩耗，见到的是亲人的悲戚，看到的是埋藏父亲灵柩的新坟，想起的是父亲和我们朝夕相处的往事。父亲说过死倒不怕，早晚都得死，譬如在战场上被一颗子弹结束生命。他闭不了眼放心不下的是儿女都没有成家立业，他没有尽到责任。
父亲活着，给我博大无私的慈爱。父亲走了，给我绵延不绝的思念。父亲还活着，在我心里。
作者简介
焦明：18岁参军离家，在沈阳落户生根，他爱魂牵梦萦的故乡，也离不开他的第二故乡，他的爱在两个故乡间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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