竦坑,一个火堆延续的村庄
火,是带给人间温暖与希望的。藏在歙东深山一隅的小山村一—竦坑,能绵延至今三十余世,就是因为一个火堆。
相传先祖积元公,在1605年的某日因事从桂林牌头由竦口沿河而上去绩溪上庄,披荆斩棘地途经竦坑时,已是午后,身体乏倦,遂折些干柴烧火堆,烤些干粮吃。休憩片刻,继续赶路。翌日从上庄返回,那火堆依然余烟缭绕,积元公见此异景,甚是惊喜:此处龙脉风水不错,定是繁衍子孙的好地方。
我央父亲要只老碗来,放在小家庭的古董架上做摆设,增添居室的雅致与情调。主人很是慷慨,给了父亲8只碗,说是凑一桌。那浅蓝色的底,深蓝色的边,“永柏公办用”五个蓝色的字及碗口的裂缝都似在述说着山村几百年的故事。那碗,静静地放在卧室的书架上。夜深人静的时分,我总想着它们会发出点幽幽的声音,告诉我小村几百年来的历史沧桑。
我懂事后读了几本书,极想知道小村更多的过去。从祖辈父辈的口中,没有出现任何“名人”。唯一流传的是“竦大焕”的故事,他是村里许多年前出现的一位大力士。有一次他从旌德挑米回来,途经竦岭,碰见一群人在砌石磅。几个人“吭呦”“吭呦”地抬石头,他看见情不自禁地笑:“大家抬一个石头,还要‘吭呦′‘吭呦’的。”那群人不服气:“石头老老重,不信你来试试!”竦大焕笑道:“行,你们把俺的米挑回家,俺来替你们砌石磅。”双方同意了。
竦大焕把米担分成十份让他们挑,自己发挥神力,那些巨石,他很轻松地抱了放在石磅上,时间不长,石磅就勘好了。他歇了一下,就踏上归途。半路上,居然赶上那十个挑米的。此事被编成了一句顺口溜:“竦坑竦大焕,挑米挑十担,砌副十人磅,赶上十个挑米担。”
活说得似乎没错,相邻的几个略微大的村子,毛竹确实少之又少。每年的夏天,总有各地的老板来竦坑收毛竹,堆在车站上。那标有“浙江一一德清”的十吨平板大卡车,时常翻山越岭不辞辛苦地来装毛竹,给村民带来些慰藉。逢大年,村里挖冬笋的好手,整个冬天泡在竹园里辨竹叶掏竹鞭,收益多的竟有二千余元。懵懂的我也真的想过,“竦坑”更名“笋坑”岂不是名副其实,没准还引人神往呢!
山高路险,解放前成了打游击的好地方。那时为了躲兵,村民把家安在山梁上的丛林间。祖母思想开明,让游击队员宿在我家的泥舍里。队长王保实稍有空闲,就在舍门口的晒场上用手枪朝老榧树练瞄准。在村尾的磨房里,曾经住着繁昌来的女革命党人胡桂英,以舂米磨面做掩护发展党员。后来因为叛徒的告密被保安队抓住,在村口的祠堂门口受尽敌人严刑拷打,威武不屈,最后被反动派枪杀在河滩的老杨树下,观者无不为之动容与愤慨。
那棵杨柳树在1969年的“7·5”洪水中,终因年老而被水冲倒。我少年的记忆里只有在夏日的洪水之后,那黑黑的杨树根才在河滩上裸露出来,纵横交错。触景生情,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外乡来的女革命者。故而,在清明随同学去扫墓时,幼小心里涌起由衷的敬畏。青苍的柏树默默地陪伴着这位异乡的姑娘,而王保实,解放后成了歙县的县委书记,后来担任徽州行署领导,只是不知他还是否记得当年的烽火岁月?
一个没有名人的山村,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古迹值得炫耀。门顶上的砖雕依然被一团黄泥糊着,丝丝的裂缝,似乎在叹息辉煌不再。:村口的五猖庙,菩萨早先年是有的;徽州的木雕仅是石桥边的一老屋里有,可惜它们在破四旧时被劈得只剩半边脸,菩萨自然是在火光中涅磐升天,那庙宇理所当然成了城坑卫生院的地基。
村虽小,却是有属于自己的风俗民情。每年阴历十月半,是竦坑的“裹粽节”。山野采来的箬叶,自家水田种的糯米,裹上陈年的老火腿和蜜枣。煮得山村的上空弥漫出浓浓的清香时,邻村的亲眷外地的朋友就闻香而来,村里热热闹闹的,比过年的人还多。每家都要裹上几十斤糯米的粽子,悬挂在堂前的竹杠上,招呼着来往的亲朋。客人临走时,热情的竦坑人还要你拎上八个十个的带回家去。
(获评黄山市第六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唯一能聊以自慰的是,竦坑中学的学习风气倒是不错。上世纪八十年代恢复考试制度以来,在原溪头区的四所中学间中专、重高的升学率最好,培养的学子有两人考上中国科大。为此,邻村的学子纷纷转学过来读初中。2001年夏天,村人为保住家乡的初中不被撤并,五百余农户自发联合签名盖章,到县常委请缨,暂时算是保住。两年之后,小村每年出生的仅十余人,终将因生原的不足,并入那所不尽如人意的乡政府所在地的中学,成为村人心中一段时间里疼痛。
时光流逝,岁月不拘。村庄变得宁静而坦然,曾经的历史沉淀,竦坑获评为中国传统古村落,慰藉着村人。
【个人简历】安徽省歙县高中语文高级教师,黄山市学科骨干教师,歙县高中语文兼职教研员,安徽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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