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篷外突然传来猿啼声声,盖过哗哗江流,把李珣的睡意全部惊走。他睁开惺忪睡眼,发现天已大明。他伸了一个懒腰,走出船篷,玉树临风般站立船头。尽管清晨江风寒气凌人,他也要站立船头领略一番李白那首诗句中的美境。
红日已经爬上山的头顶。李珣知道那连绵入云的山是巫山。此时,万道霞光撒下,整条江面金光闪耀,白雾氤氲缥缈于山腰,长江碧水纵情奔流,巫山群峰倒影如画,恍如漂入仙境。
猿啼让李珣想起李白两百年前的那首名扬天下的诗,知船已入三峡段,不禁独自吟哦起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赏着三峡美景,吟着李白的诗,李珣积郁已久的郁闷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想起李珣也很悲催,风华正茂却遭遇国亡,让他对仕途心灰意冷,才决定乘船离蜀,沿江东下。
李珣祖上本是波斯药材商人,因盛唐经济繁荣,沿丝绸之路不远千里来到长安做香药生意。香药本是稀罕药物,药店一开张,就备受唐人青睐,生意越做越大。李珣祖上觉得大唐好赚钱,就在长安安家落户,还把姓氏改为唐王的姓。不久却遇安史之乱,又离开长安沿金牛古道入蜀,定居天府之国的梓州。855年,李珣出生在这里,成为土生土长的蜀地波斯后裔。
晚唐时期藩镇割据,战争频繁。李珣家人想回波斯,李珣不愿。此时的李珣已经诗名远播,还被举荐到割据四川的前蜀高祖王建门下做了一名宾贡,同王建的第十一王子王衍成为好友。他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富庶之地了。
公元918元,前蜀高祖王建去世,王衍即位后,封李珣妹李舜弦为昭仪,封李珣弟弟为太子率官。李家便成为了蜀国皇亲国戚。
王衍对李家的厚爱,其实有他的私心。王衍特别想长生不老,而李家祖辈又是卖药的,他期盼李家能够帮他完成这个心愿,让李珣和其弟李玹为他炼制长生不老丹药。后来,丹药还没炼成,王衍连同他的蜀王朝却被后唐军队给灭了。李珣晓幸活了下来,但蜀国已经属于后唐的疆土了。因李珣的才气早已传遍神州,新建立起来的后唐朝廷特别需要他这样的人来为他们效力,派来官员官员说服李珣。李珣虽是外族后裔,但自小就深受中华文化浸润,坚守一臣不事二主的为臣之道。何况,王衍对他有知遇之恩,加上他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争权夺利的血腥,让他看淡功名利禄,对官场心灰意冷,决心前往南海,收集奇药妙方,继续炼丹,帮助东方民族长命百岁。
于是,李珣择了黄道吉日,登船东下。
李珣站立船头,见山中翠嶂挺拔一宏大建筑,异常兴奋。这不就是传说中400年前楚灵王修建的离宫章华台吗?李珣从史记中得知,这座宫殿是“举国营之,数年乃成……台高10丈,基广15丈”,被誉为“天下第一台”。因楚灵王特别喜欢细腰女子在宫内轻歌曼舞,又被叫作“细腰宫”。
李珣由楚灭想到蜀亡,亦悲叹自己仕途不顺,悲凉之情悠然而生。而眼前之景,巫山群峰连绵,长江水碧流如练,楚灵王的细腰宫临江而立,被繁茂林木簇拥,仿若置身无数轻歌曼舞的宫女之中。猿鸣哀啼声声,令李珣感慨万千,不禁喟然吟道:
古庙依青嶂,行宫枕碧流。水声山色锁妆楼。往事思悠悠。
云雨朝还暮,烟花春复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李珣当时没想到,他吟诵的这首词《巫山一段云·古庙依青嶂》会成为后来双调小令的词牌名《巫山一段云》。
李珣的船穿过三峡后,在湖南、湖北一带隐居了一段时间,就溯楚水、湘水而上,隐居岭南。在岭南,李珣除了吟诗填词之外,还干了一件大事,写作了一部药典《海药本草》,介绍了百多种舶来香药的属性与用途,成为中国古代第一部专门论述海外及南方药物的著作。
附李珣简介:(855年-930年),字德润,出生于四川三台县,波斯人后裔,五代词人,通医理,祖传卖香药。著有诗词《琼瑶集》(现存词五十四首)、药典专著《海药本草》,记载大食、波斯等地医用药物。原卷已佚,其中多条材料散见于明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五代时期侨居成都,其妹被蜀王王衍封为昭仪。李珣被古代学者定为“花间词”大家,与温庭筠、韦庄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