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绘图 by 梁俊琦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三字经》一开篇便将教子的责任交给了父亲和老师。然而，自古以来，许多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的母亲，她们用无私的爱、善良的心，承担起教子重任，千古流芳。母亲是子女们一生中最亲近的人、最早的启蒙老师、乃至一生的精神灯塔。春华秋实，大爱无声，唯有慧心如兰的浓浓母爱酿造的家风恒久芬芳、绵远流长。母亲节即将来临，让我们一同走进本期作者的家风故事，去聆听这世界上最纯美、最动听的家训，感受母爱的融融暖意。
策划：神编小妖
1
母爱浓浓诗书香
文 | 郭红
我没有生在书香之家，却幸运地伴着书香成长。
只断断续续读了高中的母亲，在物质、精力、教育条件都极为有限的情况下，用自己裁制、自己用毛笔书写的识字小卡片，硬是让我三岁就认会了一千多汉字，早早开始自己捧书阅读。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小镇，文化生活贫乏，能接触到的多为各种小人书。
那时小人书1分钱租1本，母亲省吃俭用，也要不时租回一大堆来，有《敌后武工队》《列宁在十月》这样的主旋律，也有《白蛇传》《钗头凤》这样的浪漫传说，还有三国、红楼等名著绘本，全家一起交换着接力看。
如果有幸借到成本的书籍，更是难得的享受。母亲会催着我们爱惜着抓紧看完，在约定的时间、条件里“好借好还”，延续下次再借的信誉和机会。
有书相伴的夜晚，如同节日。昏黄的灯光下，飒飒的翻书声，宁静而温馨。之后的岁月里，这一幕，连同阅读的习惯，深深烙印心中，相随至今。
与阅读同步的是母亲不容更改的规矩——必须写出读后感，复述内容超过三成重写，不深刻也重写。
为了这个近乎严苛的要求，年少的我经常一本书要来回看上好多遍，绞尽脑汁寻找文字背后的东西，挖掘内心那些稚拙而真实的感受。
多年以后，读到歌德的名言：“经验丰富的人读书用两只眼睛，一只眼睛看到纸面上的话，另一只眼睛看到纸的背面。”我才真正理解了这道曾让我深恶痛绝的作业。
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想象，是母亲从小培养和赐予我的最宝贵财富，让我受益至今，铭记终身。
到我有了女儿，从她牙牙学语时，我便每晚拥着她看画报，读童话故事；用母亲自制卡片的老办法教她认字；到她可以自己阅读的时候，和她讨论书中的各种人物、细节与思想；带着她感受书不光要竖着读，还能横切开来看。
女儿在成长，也在阅读中不断洗练着自己。我欣慰地看到，她的文字里，属于自己的独立思维越来越多；而母亲曾在阅读中让我耳濡目染的善良、诚信、仁爱、重情，又通过书香，越来越多地浸染到她的言谈举止里。
文以载道，书以传家。书香里，那些言传身教、那些门楣家风，正在生生不息，代代流传。
2
荷花与无花果
文 | 梁敏才
音容笑貌犹还在，点点滴滴总关情。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年有余，但是她的品格就像她的性格那样深深的烙刻在我们记忆的深处。
母亲出生在一九三一年的春天，在那个民不聊生、温饱都难保障的旧中国，做为长女的母亲从开始懂事就开始帮助姥姥料理家务，做着与自己年龄极不相符的重体力劳动。等年龄稍大一点，村里同龄的小朋友都进学堂上学认字，我的母亲却只能把唯一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弟弟。按照当时的条件家里只能有一个人上学读书。
每天早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村头，母亲就马上起床挎篮子、拿镰刀到村外割草喂牛。此时，看见和自己年龄相同的小朋友进学堂去读书，母亲就悄悄跟在他们的身后。等他们在课堂上开始读课文时，母亲只能趴在窗户上用饥渴的眼神看着他们享受知识的快乐。母亲从十五岁开始就承担起成年人的一切家务，白天要放牛割草、到地里给庄稼锄草，晚上在灰暗的豆油灯下纺花织布。母亲尽管失去了上学的机会，但她心灵手巧，聪颖贤慧的品质在村子里有很好的口碑。
母亲有一手绣花和剪纸的绝活，在方圆百里很有名气。母亲的剪纸作品栩栩如生、其风格活灵活现、其形象憨态十足。母亲在枕巾上绣荷花，荷花给人们亭亭玉立的姿态。看见母亲手工绝艺的人赞叹着说，其艺术品让人想起周敦颐《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名句。母亲在衣服上绣蜻蜓，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展翅欲飞的想象。母亲看见什么就能学会什么。一次，母亲到邻村给亲戚帮忙刺绣，其家小孩子的衣服上有一只蝈蝈，母亲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晚上回家后母亲找出五彩线在我的衣服上一针一线绣出同样的绿蝈蝈。第二天中午，我放学坐在院子里吃饭时，家里养的一只花公鸡围着我紧追不舍。后来我才明白其原因，花公鸡把我衣服上的绿蝈蝈以假成真了。当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母亲，她舒心地笑了，我感觉母亲更美了，就如同她绣的荷花一样美。
母亲乐善好施，从来不要求回报。村里谁家娶媳妇嫁女儿，母亲总是不等人家上门通知，自觉去帮助主家干自己应尽的义务。我记得全村好多人家办喜事都让母亲去给剪窗花，母亲无论忙闲总是把自己家里的事情放在一边先人而后己。世界上有一种花，叫无花果。而母亲勤劳、朴实和无私的品质是无花果的体现。母亲虽然离开了我们，在老家的墙壁上还能依稀看到当年母亲年轻时留下的剪纸痕迹。母亲只是身体离开了我们，但是她无私奉献、光明磊落和不记个人得失的品质永远伫立在我们人生的十字路口。
3
妈妈的名言
文 | 黄庆会
我的妈妈不是名人，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老太太，她没上过大学，却常常说出一些有意思的话，或鼓励、或质疑，成为我的座右铭。
“把握好你的情绪，有理不在言高”。妈妈性情温和，与人为善。从我记事起，没见过她和别人发脾气吵架红过脸，她总是劝阻那些争执得面红耳赤的人：“有理不在言高，有话好好说嘛。”在曾经流行“个性”的年代，我认为妈妈性格懦弱，胆小本分。可是当我慢慢长大，接触了不同的人和事，我也开始提醒自己，首先要做一个有良好素质和修养的人，因为情商和智商同样重要，处理好心情才能处理好事情。
“做事情不要想着回报。”记得那是我高中毕业，第一次离开家到异地求学，对外面的天地充满憧憬和好奇，总是患得患失，为一些小事烦恼，对自己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而怨天尤人，感到委屈，常写信向家里诉苦，而老妈的回信总是对我的“伤痛”不屑一顾：“你呀，不要去计较得失，做事不要想着结果、回报，如果是你应该做的，那就不要抱怨，去做好就行，因为你不是为了别人去做。”静下心来，我细细品味妈妈的话，还蛮有哲理性，世间事物莫过于此，只要心甘情愿付出过，又何必计较收获多少呢？人心似海，欲壑难填，那就要求别人少一点，要求自己多一些，只问真心，无问西东。
“不要占便宜，尤其是男孩的。”这句话是我20岁生日时，妈妈语重心长告诫我，“女孩子贪小便宜会吃大亏，天上不会掉馅饼，真的掉下来不是圈套就是陷阱。男孩怎么会平白无故向你献殷勤呢？肯定是有企图。”对她的话我半信半疑，不置可否，男女之间有那么可怕吗？感情还可以交换？也许是我太天真，当我身边出现因爱生恨的痴男怨女，当我看到各种不该发生的悲剧被报道，我便想起妈妈这句金玉良言，上当受骗的人往往从贪小便宜开始。
“你可以做到更好！”参加工作后，在旁人眼里，我还算成熟懂事、勤奋上进，可是妈妈很少给我肯定的话语，当我考试99分，是班级第一名时，她说，你可以考满分；当我大学毕业，她说，你可以考研究生嘛；当我被评为单位先进，她说，明年继续努力，你还可以做得更好。虽然她的话有些刺耳不中听，却时常给我鞭策和提醒，让我不自觉地攀越着前方一座座高山，发现更好的自己。
有人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启蒙老师，我深以为然。妈妈的话朴实无华，浅显易懂，在她的唠叨牵挂中饱含着深深的爱，给我生活的启迪。我也会把她的名言告诉孩子，让她在这爱的海洋里茁壮成长！
4
一根葱的教诲
文 | 卞长生
那是一个深秋，母亲到自留地里劳作，还未回来。在母亲临去前，父亲对母亲说，今天咱们包饺子，记着归时拔一棵葱回来，母亲答应了。那天，天色已晚，还未见母亲来，我说，我看看去，便出了门。
我跑着跳着朝自留地方向去了，正是收获葱的季节，半路上，看到大叔大妈们挑着大葱往家里走，我心里痒痒，心想要是能见到有根大葱落在地上，就捡一根，然后跑到跟母亲报喜，说葱有了，不要拔自家的了。
于是，每逢有人挑着担子从我身边经过，我眼睛就跟随着那人筐里的大葱滴溜溜转。可是，好几个人过去了，由于大葱都是成捆放置，没见落下一根来。过一会儿，走过来一位聋哑老人，我看到他后面的筐中，有一根葱的葱头朝外，在筐的边沿上耷拉出多半个身子。只要握住葱头，稍微一用力，就能从筐中把整根葱抽出来。这样做了，也不会有很大动静，再说，即使有小动静，聋哑人也听不到。
我快速地跑到这人前面，在路边草窠处停驻，装作逮蚂蚱悠闲无事的样子，等待那人到来。渐渐地，那人走近，离我也就半米距离，我一转身，抓住那个耷拉下的葱头，把那棵葱拽了下来。这一拽还挺费劲，那人打个趔趄，他误以为地面不平，没想到有别的力量，扭一扭身，端正一下担子，继续前行。我把手里的葱一直攥着，怕暴露，在那人不注意的空当儿，迅速出手，将葱扔到隐蔽草丛里。
那人走远了，我看看前后，见没人，重新拿起那根葱，选一条僻静小路，朝我家自留地跑去。见到母亲，我举着这根葱，来回晃悠，像是打仗的军人获得战利品，就等着受表扬了。可等我走近，母亲的态度令我大吃一惊，她呵斥说：你说清楚，这根葱是哪来的？我坚持说，是路上捡来的。母亲说，不对，村里人拔葱都好几天了，我到自留地来回走过多少趟，怎么没捡到？偏偏让你一个小孩子捡到？你说，这根葱是哪来的？你不说清楚，今天就不回家！
我吓哭了，只能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倾囊而出。母亲说，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是什么性质吗，这可是偷啊！一个偷字，把我的心拧碎了，恨不得要把这带着贼味道的葱，一把揉烂，我是三好学生，这事要是让学校老师知道，还不把我的称号撤销。
母亲接着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坏习惯是一点一滴养成的，可不能小觑这一根葱啊。而后，母亲陪着我一起回家，把我手中的那根葱，一叶不少地还给那位残疾老爷爷。老爷爷不肯收，说一根葱而已，没关系。母亲用哑语告诉他，这不是还您一根葱这么简单的问题，重要的是把小孩子的坏习惯，像这根葱一样连根拔掉，不留后患。这么一说，那老爷爷才肯收下。
还一根葱，发生在我的童年，母亲是村干部，她不仅热心村里事务，对子女要求也极其严格，从一点一滴做起，培养“不偷不抢，磊落做人”优良家风，母亲的严厉教诲，让我受益终身。
5
人生豁达之真传
文 | 肖大庆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这是母亲前些日子到青岛旅游回到家时，向每个子女发送的《赠世惠言》小册子上的一段话。
《赠世惠言》汇集了民间流传的为人处事、修心养性、治家教子和伦理道德等方面的名言警句，读来顺口，通俗易懂。母亲把它作为纪念品向我们兄妹仨赠送，我们做子女的自然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回想起老人家一路走来的人生历程，她的豁达态度真值得晚辈们好好学习。
母亲豁达，表现在对父亲的忍让上。父亲五十年代从医学院校毕业，分配到母亲的家乡医院工作。风华正茂的父亲敬业上进，工作认真，为患者看病特别仔细。父亲医德医术俱佳的美名很快在当地传开，无论男女老幼，有病都喜欢找他看，虽然应接不暇，但温文尔雅的父亲仍然是一脸的和蔼。母亲怀着敬慕之情嫁给了他。慢慢地，母亲发现，父亲在家时的脾气可没那么好。母亲哪句话说得不对他的口味，或哪件事没按他的要求去做，他十有八九会使性子。性格外向的母亲有时也不免与父亲顶上几句，但每次都是以母亲让步而告终。待我们三兄妹渐渐长大、明白事理，看到父亲对待母亲的态度，我们就会为母亲打抱不平。每当这时，母亲都宽宏大量地说：“算了，你爸的脾气又不是不知道，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让让他吧。”
母亲豁达，表现在对家庭的奉献上。父母是双职工，养育三个子女，这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来说，孩子不算多，加上母亲持家能干，按理说生活过得不会太拮据。可偏偏父亲兄弟姐妹多，五兄妹中他排行老二，上有体弱多病的大哥，下有读着大学和中学的弟妹，大家庭的经济重担全压在父母的身上。大伯因得骨髓炎不能正常工作，子女多又尚未成年，家庭负担重。父亲与母亲商量后，决定把大伯接到我家来治病。母亲是护士，给大伯打针换药的事自然全包在她身上。那时我的三叔在读大学，他每月的日常开支也由父母及时寄给。尽管母亲精打细算过日子，一分钱掰作两半花，但日子过得仍然紧巴巴。我的外公外婆看到母亲这样劳累，为了这个大家庭付出这么多，既心疼又嗔怪她：“兄弟的事哪管得了这么多？”可母亲乐观地笑笑说：“困难只是暂时的，过了这几年日子就会好起来。”
母亲豁达，还表现在对朋友的包容上。母亲退休后，参加了卫生系统老年体协，经常参加一些文体活动。母亲对参加比赛是很看得开的。有一次，老年体协组织门球比赛，卫生系统队与教育系统队争夺冠军，最后教育队以微弱优势险胜卫生队。比赛结束后，因与冠军失之交臂，卫生队多数队员情绪激动遗憾万分，甚至捶胸顿足怒气冲冲，纷纷责怪某队员因哪个球没打好而葬送了奖杯。母亲可不这么想，她开导大家：“我们退休人员参加活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锻炼身体，愉悦身心。比赛贵在参与，能得奖当然是好事，但得不得奖并不重要。如果因为比赛没取得好名次而怪罪谁，那以后还有谁愿意上场？再说要是把身体气坏了，那真是不值得，这又何必呢？”母亲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幡然醒悟，连连点头称是，大家的怨气很快得到化解。
这就是我的母亲：胸心开朗，豁达大度，心态乐观，生活积极。八十岁的老人，她现在是背不驼，腿不疼，眼不花，耳不聋，身子骨还很硬朗健壮。这是她老人家的福气，更是我们做儿女的福气。我们在耳濡目染中得到母亲对人生豁达之真传，一家人都有一颗平和的心。
刊发于2018.5.11《劳动时报·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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