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消失的老家——夏李庄
晨之风
元月20日，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说是村里已经停电，东新区拆迁办限令全体村民近期搬迁完毕。停电意味着停水，没有了水电在这个社会是很难想象后果的。于是村民各想自己的办法，开始陆陆续续搬迁，投亲靠友或者在市郊租房子。为了促进拆迁工作的顺利进行，政府向拆迁户发放了一年的住房租金，据说已经到位了。前一段时期，之所以村民迟迟没有搬迁，是因为补偿款还没有到位。这次据说政府承诺，保证腊月二十之前把拆迁款打卡到户，确保村民过一个放心的春节。
安土重迁是中国人的情结，这源于中国长期的农耕社会基础。周口市这次进行的大规模拆迁应该说影响很大，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一些村民一开始不理解政府的初衷，产生抵触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无可厚非。人是感情动物，辛辛苦苦建造的家园有一种情感在里面，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何况今天的家园已经远非过去的茅草屋所能比的。年轻人看重的是经济利益，会算经济账。他们感觉拆迁很划算，拆迁后住上了楼房，过上了过去城里人才有的生活，一下子提高了生活档次，何乐而不为呢？他们不明白一些老年人的心情。据说一些村里的老年人为此惴惴不安，神情忧郁，有的撒手人寰了，有的在自己的院子里迟迟不肯搬迁。这是需要负责拆迁的干部引起关注的。我们的拆迁目的是造福百姓，而不能危害百姓利益，务必妥善处理好发展和个人利益的关系。
目前我过去的村庄正在慢慢消失，或者说是消亡。村民正在拆卸还可以变卖的家当，村外几处收废品的生意火爆。村里到处是叠放的楼板，没有搬走的都被工程车捣碎了，东面的小河里倒满了废旧的家具。站在废墟面前，我竟然莫名地产生这里好像和叙利亚战场差不多。一个据说是明朝洪武四年建立的村庄就这样毁灭了，多少是有点难以割舍的。
我们的村庄名叫夏李庄，其实准确地说应该叫做“下李庄”，因为在搬口的北面还有一个上李庄，现在叫做其他名字了。村庄的由来可以上溯到明朝大移民时期。明朝移民大规模的有两次，一次是洪武三年（1370年），一次是永乐十五年（1417年），中间还有好几次大规模移民。明朝政府先后数次从山西的平阳、潞州、泽州、汾州等地，中经山西洪洞县的大槐树处办理手续，领取“凭照川资”后，向外地主要是河南移民。元末战乱之后，历经20余年，朱元璋统一了天下，但是，此时的江山已是遍地疮痍，山东、河南、河北一带多是无人之地。 为了恢复农业生产、发展经济，为了使人口均衡、天下太平，巩固明王朝的统治，明洪武年间，朱元璋采取了移民政策，按“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家之口留三”的比例迁移。据史书记载，明初经洪洞县大槐树处迁往全国各地的移民曾达百万人之多，其时间之长、规模之大、影响之深，不仅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而且在世界移民史上也是罕见的。这对于当时的明王朝以及后来的社会发展，都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所以豫东一带的老百姓都流传“我的家在哪里，山西洪洞大槐树”的民谣。
我们的村庄就是明洪武年间从山西搬迁来的，从山西一同来的是弟兄两个，哥哥住在了上李庄，弟弟住在了夏李庄。于是哥哥弟弟就分别成了这两个村庄的老祖爷。村里人还专门为老祖爷建立的有墓碑，逢上红白事村里执事都要到老祖爷墓碑前告知一声，老祖爷成了村里凝聚人心的地方。近七百年以来，村里的祖祖辈辈就在这片土地上耕耘生息，传播着农耕文明。新中国成立后，村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靠近周口，村民的日子应该说一天更比一天好。自从文昌大道穿村而过，这里好像打开了财富的风水通道。村民纷纷经商，干起了好多店铺，已经和城里没什么两样了。最近郑合高铁在村子东面三里多地紧张施工，据说这里要建成周口最大的商业区。西面是文昌中学，东面是周口科技学院，他们使用的都是我们村里的土地。北面不远处是华耀城，还有几处商品房小区。应该说，村民的日子会更加美好。
写此文时，我们村里的拆迁还在“如火如荼”进行，我不想回去看一眼自己曾居住的房子，我怕情感不能自已。但是想一下，失去虽然是值得惋惜的，如果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岂不是更好的方向？应该说，失去的是传统的原始农耕文明，赢来的是整个新时代的商业文明。拆迁办有一条标语很醒目，“拆迁忍一时之痛，乔迁享一生之福”，但愿未来照此发展，也衷心祝愿我的故土脱胎换骨成新时代的文明地标。
——2018年元月24日
存照纪念即将消失的村庄
远处的小区新居
夷为平地的楼房
远处是周口科技学院的寝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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