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羊年的尾巴上
惊鸿一瞥
又是一年除夕至！
我不早不晚地起来，与儿子闺女一起动手，把家里的门清理干净，贴上大红的春联，放上一挂鞭炮，就算辞旧迎新了。之后我独自走出家们，想到家东面约一公里处的小树林里看看。不久前走过那里，发现那里有野兔的行踪，密密的枯草、小树枝杈上开满晶莹剔透的霜花，感觉挺美。可惜当时行色匆匆，未来得及欣赏，成了心中的憾。今天特地前去详细看看。
路上。
天气好晴朗，阳光把我的身影贴压在地面上。忽然刮起了风。风声夹杂着鞭炮声肆虐着耳膜。尘土、鞭炮的碎屑一起醉舞红尘。
年终岁尾总是伴随着良多感慨。过年了，但几家欢乐几家愁。我的那位姓刘的兄弟正和他的工友们扯着条幅找老板讨薪，老板也哭丧着脸一个劲地哀求更大的老板。是啊，过年了，孝顺老人、满足孩子、走亲访友，都需要用钱啊。干了活累得腰酸腿疼，又得不到工钱，谁不寒心啊！
我以我一个弱者的视角关注那些亟需关注的弱者。
我的那位高中同学，刚，不知道回来过年没有。听说他和妻子在南方打工，手里也积攒了几个钱。但是一场大病花去了不少。儿子长大了，又没有工作，需要成媒，紧接着就是盖房子娶媳妇抱孙子。闺女正上初中，又上的私立学校，每年上万的生活费总令他夫妻愁上一阵子。这一切也需要毛爷爷来铺路。
我的侄儿，伟，是个颇有能耐的人。搞装修干粉刷，领了一大班工人，是一个小包工头，我只见面就称之为“老板”。可今年却形势不好。前天来电说一笔十万元的账要了五年没有要回来，昨天又带几个工人去讨账。见了承包商又是哭穷又是哀求，硬是讨不过来。手下的工人现在还蹲在他家不走，地板上丢满了烟头。
我的大老表，舫，是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本科毕业生，资深理科男，内燃机工艺技术最得心应手。九十年代初不满分配的单位而跳槽到海南的一个摩托车公司，任工艺部长。说不清的原因，一年不如一年，奖金没了，工资没了，单位没了，精神失常了，妻子也离婚了，儿子随了娘。表哥孤身一人，喃喃自语，回到家里，反需要近八十岁的老娘伺候吃喝拉撒睡。稍微精神好点，就当了几年的保安，每月一千多元。还想着把钱给离婚的前妻寄去，希望她能回来。过年了，他头上有长了个疮，肿疼的厉害。老娘既心疼又无奈。只剩唉声叹气。肉再香，这年过的也寡。
路上。
我的一位远亲，东。父亲死得早，剩下母亲。东就是母亲的精神支柱。可是儿媳妇却不耐烦。一场接一场的生气吵架使得老娘住在闺女家不敢回来，东又是个怕老婆要媳妇不要娘的货色。老娘长期住在闺女家，女婿不耐烦，要赶人走。东和姐谈不妥，发生了争斗，姐弟俩打得头破血流，各自住院几天。我见到东时，东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像抗日战场上挂彩的伤员。他的老娘，寻死不得，只好以七十岁的高龄，再嫁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头惨淡度晚年。不知，东的娘，在她的新家，听着这过年的鞭炮声声，有何感想？也许，老泪早哭干了。
还在路上。
昨天上午，本人带着老婆孩子回到老家看看。刚铺没几年的村村通路坏的厉害，把我的“宝马”三轮电车气得直哼哼。土路上的大坑小窑给患有肾结石的妻子剧烈地按摩着。儿子干脆下来走步，七岁半的闺女倒直呼好玩。年关时的村庄总被绿色的田野所包围。也有些年份被皑皑的白雪笼罩。只是气候变暖的原因，这几年多裸露出绿色的冬麦，罕见了白雪。不过开阔的视野、清新的空气使我禁不住大口呼吸，精神上也一振。
我的老爹，当了大半辈子的乡村赤脚医生，年轻时背着带有红十字标志的药箱走遍了十里八村的角角落落。谁家几个孩子、男孩女孩，他最清楚。年纪大了，又转型当了“泥泥狗-土埙”的民间艺人。经常到村庄附近的废弃窑厂的土坑里挖胶泥，用水泡，用棍锤，不畏热冷，抟成泥块摞起来。天天抱着几十斤重的一团泥，用食指挖出一小块，揉、捏、搓、裹，用竹签画、扎、点、戳，一个个活灵活现的泥泥狗做出来，也累得手上的关节一个个疼起来。泥泥狗产品销路热一阵冷一阵，不能满足父母亲日常的开销。二月会期间，老爹老娘到庙会角落里卖泥泥狗，被市场管理人员撵来撵去。去年二月会便收到了一张一百的假币，吓得我的老娘看见一百的红票就害怕。
老娘今年七十岁了。年轻时常年的田间劳作比如往地里送肥料、背农药桶、徒手收割庄稼等使得她的腿关节疼得厉害，去医院检查多次，腿关节内骨膜磨损，需要换关节。一听说要动手术母亲吓变脸色，无论如何商量不成。老妈现在每天都要忍住疼痛走来走去。看到母亲费劲地站起来，又一步一步地挪向厨房，我不禁心头一紧，伸手去搀，泪光潸然。好在妻子能干，先打扫卫生后下手做饭，洗晒刮，切剁割，炒煎炸，很快地整出了年味盈盈。
还在路上，快到了。
我想到了那些为子女盖了房子而自己无法居住只好在村边田间地头搭建棚屋度日的老人。他们为了子女拼搏一生，生命由丰腴走向薄寡。
我想到了那些滞留他乡打工的乡里乡亲，对家乡的回味伴着他乡的年味，酸楚几分。
我想到了我的那位刚毕业跑工作的弟子，从一个人才市场到另一个人才市场，投了一份又一份简历，收获了太多的冷眼和拒绝。但我又为他倔强的眼神点赞。
我想到了那位因损失了钱而患上抑郁症的马老板。钱财失去了就失去了，努力一把还会再赚回来。身体最重要。放开心胸，门路会更宽，蓝天会更蓝。
到了。
一大片衰草，其间的小树丛伸出细细枝条，箭簇般直刺苍穹。呈现在眼前的不是几天前的雾凇之美丽霜花之冷艳，而是密密匝匝的枯草丛，连日来的晴天驱散了凝结的寒气，一时的美丽再也不见。草，灰色、褐色，伸手一折嘎嘣就断，星星之火就能燃完。这些枯草的生命轮回也许在根部，也许在随风摆动的顶稍穗里。
明白了，在生命里，所谓美丽都是一现的冰花。有时一忽视就意味着失去，再也寻不到。这份美丽，也许就是孝心、友情、缘分、机会、爱情。
不写了。下饺子吃去，且听新年的钟声敲响。并为给我点赞的人发红包。
（这篇文章自写成就被束之高阁，被冷落了三年。从箱底翻出来重读，仍历历在目！愿与大家分享！ 谢谢）
（授权本微信平台原创首发）
惊鸿一瞥自题小像
网名龙湖蒹葭，教师。白天登讲台，晚上读诗书。携好友啸傲田野，把美酒放浪形骸。喜舞文弄墨，爱赏月品茶；忝名吟诗，跻身作赋。芦花深处听笛，黄昏湖畔徘徊；做事不着边调，性格不太合群，崇尚精神自由，倡导独立人格。自感性格耿直，古道热肠，喜可喜之人，恶可恶之辈。文至深处，痴迷癫狂，泪花潸然，浑然不知。兴趣盎然之时，拍案而去，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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