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席

开始单休了，在仍释放着最后一丝余温的秋日下，周六的教室成了学生们与作业的战场。这种情况下，大家争分夺秒，离开教室放松一下，仿佛都是莫大的罪恶。然而今天下午却回不得教室了，学校请了个中山的语文教研员，来讲作文。

这讲座门槛还不是一般的高，每个班的前十才能去，看来还属于珍惜资源。不过这种讲座只要是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高中生大大小小也总经历了数十次了，去或不去的学生都心知肚明——又是要听一遍千篇一律的东西了，又要浪费几个小时了。尽管如此，大家仍然到齐了，但心里都是估摸着四点钟（放学的时候）讲座该结束的，所以都还放心。

我混在人流里，和同学一起，找个位置坐下了，还顺道抱怨了一下体育馆台阶的冻屁股和学校的“合理安排”。但无论如何，还是把书包一甩，就拿出作业写了起来。

不一会，本来仍然刮着刺骨的穿堂风体育馆变得渐渐有些暖和了，我诧异地抬起头，发现空旷的体育馆内已坐了不少人。通过身材我依稀可以辨认出各年级的学生，结果猛然发现高三的远远多于高一与高二，再联想到我们坐台阶高三坐板凳……咯噔，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我们，怕是来旁听的，意味着这场讲座要比我想象的长久得多。

在我不断的猜测中，讲座开始了，先是一位不认得的老师上台慷慨地讲了番话，大意就是那个教研员老师如何如何厉害之类的，然后平淡地宣布讲座将会在五点半结束，这一语惊醒了不少梦中人，不晓得将多少在天外徘徊的思想拉回震惊疑惧的躯壳里，全场——至少是高一这一片——哗然，当然也包括我。我本是要去看电影的，和人约的四点在校门口，这一下子就把我的计划打乱了，于是惊慌，想着对策。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在簇拥下从体育馆门外飘来，接着，高三们爆发出了不明就里的掌声，我也跟着不明就里地鼓掌，才晓得是老师来了。时间愈发紧迫了，我打定了四点溜号的注意。但这时那老师在台上发起了疯：

“广东是牛省，珠海市一中是广东的牛校，你们，就是牛人！！！！”

听得我们心里可是美滋滋，脸上笑嘻嘻。我打的四点溜号的主意只好先放放，一想也不能白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于是拿出本子和笔。

但心中仍然在纠结，四点是约好的，本就该走的；讲座是听腻了的，并非很想听的；但机会又不是常有的。听吧，电影还等着我去看，不听吧，这又怎么能行呢？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一片，知道天色不早了。终于，心中所谓好学的心理战胜了理智，我找到一个在旁边旁听的本校老师借了电话，把约定的时间延后了。心中忽得松了口气，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以至于获得某种满足。

便静下心来，认真听课，边听边拿着笔在纸上涂鸦，记了满满的一页，感觉自己的身心已经被作文给填满，人造五十二分作文再也不是梦。

过了不知多久，开始有不耐烦的人动作了，先是一个两个，再到一群两群，成群结队地离开。一开始他们还装着像是去上厕所呢，有一分提心吊胆，后来便昂首挺胸了，像是敢于人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在一旁暗暗偷笑，又睥睨着他们，看着这些中途离席放弃学习一心娱乐的可怜虫。

大概是上厕所的人太多了，面子挂不住了吧，老师在四点准时停下，美其名曰让我们上下厕所，果不其然，很多人背起书包急匆匆地奔向厕所。

再开始上课，我坐在一圈本是满的现在是空的椅子中间，心里有着难言的骄傲。除了偶尔风吹过，因没有人群阻挡，有点刺骨。

这时，刚刚借我电话的老师又找到我，电话那头又打过来了，“电影场次不能改了，时间紧张”。一小时前扰乱我心绪的苗头又出现了，我逼迫自己继续跟着老师的步伐，老师在那叽里呱啦讲了一通，但是我越听越觉得没用，就是前面无数次讲座的翻版，我皱皱眉，这质量怎么越讲越差了呢？再往后可没什么好听的呀。心中突然浮现出电影的简介，海报，预告片……我的思绪又在天外徘徊了一会儿，发现已无事可做，便终于打算走了。

正是讲座进行到一半，无人敢动，也无人能动的时候，我翻了翻笔记，只看到凌乱的“水果拼盘，/3，3/4”之类无甚用处的东西，便悍然拎起书包离开座位，往门外走，一开始还装着像是去上厕所，贴着墙角，有一分提心吊胆，后来便昂首挺胸了，像是敢于人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终于，在五点半结束的讲座我于四点半离席。

【推荐语】与众不同。写一次听讲座提前离席的经历，取材别出心裁，描写运用得恰到好处，内心戏满满，语言鲜活，有灵性。（李劲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