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小说）
（六）
今天是礼拜天，李凤兰休息，清早趁小虎没醒，她先把桌子、箱盖擦一遍，又把地拖了拖，这才直直腰喘口气。
眼光一下子扫到高低柜上摆着的相框，那是一张唯一保存下来的她和孩子的照片。她梳着齐耳短发坐在中间，表情寡郁，右边站着女儿花花，那年她4岁，怀里抱着小虎，嘴里吃着拇指。原来这个相框正面放着的是她和老公彩色放大的照片：老公留着时尚的“三七开”分头，很帅，眼里充满自信；她梳着当时最流行的大长辮，辫梢打个蝴蝶结垂在胸前，紧挨着老公坐着，嘴角抿着得意的微笑。
自老公被抓了，她把合照藏在相框背面。
她翻过相框背面看见已远去的老公，一脸无奈，拿着抹布擦拭着浮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收拾完家务，李凤兰叫醒小虎，帮他穿好衣服，简单对付一口饭，就锁门赶集去了。
平房的左邻右舍，有4、5个大婶、大妈聚在石台阶空场地开始“说长道短”了。
“你说，小李真够倒霉的，老爷们被抓了，扔下两孩子。一个女人支撑着家，够难的了。”刘大妈同情的说。
老张婆添油加醋地说：“听说都把女儿给卖了，啧啧啧，真够狠心的。还有个新闻，我看见好几回了，有个老头在她家门口转悠，没准送脏钱呐？”
和李凤兰住斜对门的蒋婆婆也附合着：“是啊，那天下暴雨，我眼睁睁见一个老头进了她家，就再没见出来，你说能干啥好事？”
刘大娘心善极力为她开脱：“人总得活着？逼到那一步谁也当不住为了嘴舍了屁股。”
“在俺那疙瘩把那事叫卖大炕，也不少来钱。”
“好像你亲身卖过似的？”
“去去！我这老眉咔眼的，卖给谁去，谁要哇？得有好腰条。”
“哈，哈哈！那叫线条，还腰条呐？笑死人了。”
……
几个老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得正起劲，李凤兰提着菜、领着孩子回来了，听个尾声，猜她们在讲自己，就绵里带刺地和她们打招呼：
“大婶、大妈，歇着呐，外边风大小心闪了舌头！”
那几个嚼舌根子的老女人嘎然哑语，面面相觑。等李凤兰走过去了，才在她背后吼道：“呸！不害臊，破鞋还这么嚣张！”
回到家，李凤兰委屈得要哭。我惹谁得罪谁了？往我身上泼脏水，真是不给人活路呀？不行，我得堵住她们的嘴。
老吴头毫无顾忌地敲开李凤兰家门，李凤兰探出头左右望望，迅速把吴师傅拽了进去。
“怎么了？”老吴头莫名其妙地问。
李凤兰把贾厂长在库房里的诱惑，和白天妇人们嚼舌头说的话，学给老吴头听，然后委屈地说：“我得罪谁了？为啥都跟我过不去，当官的惦记我，左邻右舍也埋汰我。”
“就为这事？何必呢。”老吴头不以为然地说。“嘴是人家的，让她说去吧。你能缺快骨头还是少块肉呀？”
李凤兰疯了一样喊着：“她们说的可难听了，什么骚货、破鞋，我真的受不了！”
老吴头看李凤兰一眼，说：“要让她们闭嘴也容易，你早点嫁给我，一切摆平。”
“我就等你这句话。”
“那你是同意了。”
“乘人之危，捞个大便宜，你偷着乐去吧。”
老吴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一遍：“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凤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你，捡，个，大便宜。”
老吴头乐得像个大男孩儿，高兴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那我抓紧收拾新房，置办家俱和必要的用品，选个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还那么麻烦干啥，就在今晚，你不要走了。”
“今晚？这么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李凤兰说：“我，需要你的呵护，让嚼舌头的人彻底闭嘴。这个家，需要你扛起责任，分担压力。”
“我明白，我明白。你放心，我老吴头一定对你好，好一辈子。”说着老吴头学着年轻人的浪漫，抱起穿着睡衣的凤兰嬉笑着进了主卧。
“幸福”来得这么快，老吴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说：“'追’你，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梦想，觉得很遥远，今天真的来了倒叫我一时手足无措。我原想，结婚是件大事，先领证，后典礼，总有点仪式感，才算明媒正娶。”
李凤兰说：“你我是患难之交，你有同情心，帮我不少了，我已感激不尽了。别的我也没有，就这一百来斤，交给你，免得名花无主任人採摘和践踏，你就是我的护身符。至于扯证啦、典礼呀，那都是形式，我不在乎。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走点捷径吧。”
“不领证就——，行吗？”
“现在流行一种无证驾驶的再婚，少了许多麻烦。我们先这么着，以后需要再补办。”
“行。你不在乎我怕啥？”
“老吴头，你……”她紧搂着他的后腰，迎接他的冲动。
老吴头纠正说：“还叫老吴头？”
“哦，老公，老公。”她忙改口。
“唉。”他轻声应着，把满是胡茬的嘴巴压下来，“那我就不客气喽。”
“今夜是你的初夜，有什么本事你就使吧。”
从那一刻起吴、李拉开了生活的序幕。（待续）
作者：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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