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爹家的那一排杏树

——风起流年（二十三）

说到乡间，思绪总是源源不断，汩汩而来，娓娓而谈，犹不能尽兴。而与发小、友人谈到乡村中的桃梨杏柿葡萄之类的话题，更是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童年的那些景象，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

是它们的花叶之美丽让我仰慕吗？是它们的果实美味让我难忘吗？非也。未成熟的桃子吃起来粗糙苦涩，难以下咽；梨子也是酸涩粗硬，酸掉牙齿；青色的葡萄一口咬下去，让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有些人夸张地摆起脑袋，绿色的汁水口水顺着嘴角不停地流下来，那副样子让人好笑，杏子咬上一口又酸又涩，它们此时怎么也谈不上是美味。然而它们却牢牢地扎根于我们的记忆之中，给我们留下一段段美好的念想。

那时，我家的院里有一株桃树和几株梨，果儿随时可取，因为平淡，难以在记忆中留下浓墨重笔的一幕。反而是别人家的杏儿，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光彩却又难以忘怀的印象。

村庄的最南边，墩堰北岸的高坡，一字排开矗立着几株高大的杏子树，它属于村里一个鹿姓的表爹家。在农村里，只要不是沾亲带故，称呼起来前面总要带一个“表”字，中年人称为表叔、表婶，年龄再大一点的称之为表爹、表奶，大约和江西老俵一脉相承吧。

从我记事之日起，杏树们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树干有我一抱来粗，树冠宽广得遮天蔽日。从春天的花儿开放之后，它们就生长在我们的眼睛里，在我们的注视之下。从凋谢的花瓣后冒出的一颗颗绿色的、毛茸茸的小小的心儿，一天一天地长大，给我们带来愉悦、惊慌和刺激。从春到夏，带给我们一次一次与众不同的体验。

我曾经假装赶着鹅鸭，从树下路过，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地用竹竿在树上敲几竿。落下几颗青杏，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塞进口袋里，撵着鹅鸭，匆匆地逃去。

我也曾为了摘取枝头上杏儿，抓着枝条，一步步颤巍巍地走向枝端，一不小心从几米高四仰八叉地摔了下来，摔了个晕天转地。

我和小伙伴，互相瞒着父母在牛屋里草地上呆了一夜，只想趁着夜深人静去摘果实。那一夜我们摸黑爬树，摸摸索索，战果颇丰，一共摘了二十二个青涩的杏子。

我们趁着大人午睡的空隙，偷偷地潜入树下，用土坎垃漫无目的砸向树间，希望在哗啦啦声中会落下几颗青涩的果子，却引来大声的呵斥，吓得我们落荒而逃。

其实，大人的呵斥并不是因为损失了几个果子，而是担心孩子们的安全。那时人们并无经济意识，果儿成熟之后，他们总会用瓢碗盛得满满，挨家挨户送去。枝头上够不着的，静静地等待着我们这些顽皮的猴儿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那段日子，杏树下总会荡漾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端午节过后，树上的杏儿一天天稀少下去，渐渐地不见踪影，枝叶间只留下我们努力搜索后失望的眼神。

走着走着，村庄越来越远，有些熟悉的场景越来越模糊。杏儿们，果子们，记忆中也益发生疏。有时在偶然间，它们又窜到我的眼前，把曾经的故事活龙活现地演起来……

2022年8月7日。

作者：大漠枭雄

◆大漠枭雄：既然安排了这样炎热的夏天——风起流年（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