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朋友的平凡家事 

题记：这是朋友的故事，我记下来，是因为有太多的地方像我自己的故事，有些细节可能不同，但内涵绝无二致。

那年是一九九五年，我记得清楚，是姐姐考大上大学的第二年，我正在县城读高中，妹妹在乡里读初中。农历五月初的一天，在我家乡下了一场自有史以来从未见过的强烈“冰雹”，对于我们农村来讲，那是一次灾难，多少年伤不起的灾难。树上的苹果全部打掉砸烂了，树叶都打落了，有的树干已经像冬天里的样子，没有了绿色。同样糟受“袭击”的，还有我们相邻的两个村子。待冰雹停了，又下起了雨，母亲在院子里用大洋瓷碗装了满满一碗的冰雹，往桌子上一墪，说：“全完了，今年就吃这个吧，院子里的水缸都砸裂了。”那冰雹到底有多大呢？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玻璃球”那么大小。晚上我回到家，看见父亲蹲在桌子边上的那把爷爷留下来的椅子上，不停地抽烟，母亲不停地唠怨着：“这可让人咋活吗？还指望着这果子秋天卖个好价钱，给孩子交学费呢。”

晚上熄灯后，听见村头东有女人的哭泣声。

到姐姐开学的时候，我也开学了，妹妹也开学了，都等着交学费。

姐姐那年暑假没有回家，在她上大学的城市给人家当家教。父亲到当时的“农业信用社”贷了五仠块钱，把我们兄妹三人的学费算是先摁住了。后来，听母亲说，又贷了两仠块钱，因为需要买农药化肥。这样之后，父亲母亲就用他们辛勤的双手，不停地劳作，把这贷款一分分地还上了。父亲平时爱吃“猪头肉”，可那一年，家里一丁点肉星味都没。当时，我暗暗发誓，等我长大挣钱了，一定让爸爸把“猪头肉”吃个够。

那一年，我最大的心愿是能买一双蓝球鞋，也随之泡汤了。

当年的高考，我落榜了，母亲问我：“娃，还想考一回不？”我说不出话来，含泪点了点头。母亲就转告父亲，父亲痛快地说：“让他去复习去吧！家里的农活有咱俩呢。”

我在学校复习还不到两个月，母亲让人捎话来，有个国营企业，占了我们村的土地，要在我村招工，一户一个名额可以去当工人。那个时候，到工厂里当工人，是个满不错的差事，再学个技术工种，到月发工资，就是国家的人啦！谁不想呢？一家就这一个指标，有的人家孩子多，争先恐后地都要去。

还不到周末，我就跑回了家。父亲见我兴高采烈地奔回家里，对母亲说：“你割羊肉去，给娃包饺子，他爱吃羊肉馅的。”转身看着我，说：“走，跟我去地里头，拾点柴火。”我跟随父亲身后，向地里走去。

父亲说：“娃，爸跟你商量商量好不？”我答到：“你说。”父亲微笑着轻声说：“进厂当工人的名额给了你妹妹，好不？她身子骨薄儿，学习成绩一般，让她去吧，好不？”

我当时泪如雨下，谁不知学习是个苦差事啊！那年月，考不上大学，当不上兵，在农村将是永远的“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子。

可我没有理由不答应父亲，我心里明白：父亲认为我是男人，一个男子汉，就应该承担和吃苦。

“不复习了，我去出外打工，去上海！”我喊出这一嗓子，母亲睁大了眼睛，父亲拿着他那破旧的不成样的烟袋，蹲在那把椅子上一动不动地抽烟。

在大上海一干就是六年，换过无数次的工作，最后在一家较大的电脑公司维修电脑。虽然每年过年都回家乡，但还是想念家，惦念着父母亲，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能力把他们接到大上海来頣养天年。

后来，我到了西安，又工作了一个六年。

再后来，我回到了我们县城，开了一家电脑维修门市部，但挂牌却是“电脑维修有限公司”。

父亲逢人就讲：“我娃在县城开公司了！比我那大女子、小女子都强！”

作者：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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