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常人凡事（6）：大学毕业归来分到金相室各专业老工程师艺高胆大

（连载）常人凡事（6）：

大学毕业归来分到金相室

各专业老工程师艺高胆大

一九七五年十月我有幸被推荐到天津大学机械系热处理专业（金相专业）学习，三年后又回到工厂，被分到工厂检验科理化室金相室工作。几位同事都是女同志，她们说理化室是工厂的眼睛，好多人想进都进不来。

我刚毕业，学的是热处理，工厂有热处理车间，车间领导和工友们都挺熟悉，我想到车间工作，为此还闹了阵情绪。检验科长是我们进厂时的学员大队长，对我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干工作不能挑挑拣拣！组织分配到哪儿就得在哪儿站住脚，要好好干，干好了才叫本事！”

金相室的工作有进厂原材料的抽检复验、车间几种常见产品的抽检、还有产品和工艺过程中遇到的一些质量问题分析。

在工作中，接触到各车间各工序的领导、工程师、老师傅，还有我们一起参加工作的兄弟姐妹们，大家对我的工作都给予了热心的指导和帮助。

记忆颇深的是当时在铸铁车间的庄荣鑫师傅，他是文革前上海交大毕业的，对学问研究十分认真，广东人，说话简单明了，尤其是接电话：“喂！贵姓？您找谁？”倍儿有特点！

庄师傅对工厂执行的合金灰铸铁产品的金相检验标准有不同看法，可那标准是参照前苏联专家提供的资料制定的，谁也不敢随便改进。从理论上讲，庄师傅的提法是很客观、很合理的。

在我国拖拉机行业，汽缸活塞环检验标准中磷化物的分布要求呈网状，因为它在运行中，活塞环要耐磨，磷化物在其中就是一个耐磨的骨骼状；但我们军工系统同类产品验收标准中却要求磷化物的分布呈点状、块状或断续网状，不允许有网状态出现。这就形成了生产中具体操作的很大难度：配料时加磷少了，磷化物生成数量不足，耐磨性不够；加多了，磷化物网又很容易生成。

我跟着庄师傅，从车间到实验室来回跑，从配料、融化、浇铸到取样分析，反复进行了无数次实验。他怕我不理解，还带我到市拖拉机厂、拖拉机配件厂的车间和实验室参观学习，比照，分析，直到找到较合理的生产工艺，基本满足验收要求为止。

从庄师傅的身上我看到了他们那一代大学生，对工作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和做学问认真到不管不顾的忘我态度。

他说：“我不管是谁定的，我认为不合理就要弄出个是非对错来，不是为我好，是对工作好。”

还有卢清雷卢师傅，荆小龙荆师傅，杜宏颖车间主任后来是我们科书记，这几位都是我的领导和良师益友，我在上学前就跟他们认识，也跟他们在工厂办的学习班一起学习过，后来又因工作关系常常走在一起。

记得荆师傅在热处理车间为大直径高速钢拉刀淬火，几经实验，分析制定出加热温度1350℃的淬火加热工艺。18-8高速钢，是老牌号工具钢，常规的标准淬火加热温度是1285℃。一开始我也很不理解，就专门到车间跟班，边干边看，慢慢地就明白了荆师傅的苦心和艺高人胆大的豪气。

说起来，这高速钢拉刀，我不陌生，我上学前在机加工车间组装的主动轮毂中心孔就是用这拉刀拉花键的。工件大，材料又黏又韧不容易加工，这么大的拉刀，开始是外购，要去上海、哈尔滨或成都几个大的工具厂定做。成本高，周期长，影响生产进度。所以，我们厂就由工具车间自制各种特殊专用工具，大拉刀就是其中之一。

这拉刀长有2000mm左右，直径﹥300mm。选材用的高速钢耐热性强，导热性差，要按常规加热：一是加热不透，二是加热时间长了表层容易脱碳，内部还容易碳化物聚集长大，出现过热组织莱氏体。所以荆师傅就想到把盐浴温度提高，加大温度梯度，提高加热速度，减少加热时间。

我多次跟班测温，捞盐渣，吊放进工件，保温，吊出淬火，反复回火，校直。充分体会了工人师傅们的辛苦，和工程技术人员在实践中理解理论和具体操作的不容易。

记忆深刻的还有与彦勋一起为高锰钢铸件柱状晶断口形成与消除的研究，那是薄壁件，铸件浇铸后，沿板外表同时向心部冷却形成的象冰糕断面样的锥柱状结晶排列，这种宏观断口组织对工件性能影响很坏。虽经水韧处理也不能完全消除，所以验收标准规定为不合格。我俩铸一批，砸断几个，试水韧处理后再去看金相组织。几经反复，终于找出原因，改进了工装和砂型厚度，避免了成批报废的问题。

实验室与热工车间交往多，冬天进车间就可以感到红彤彤的钢花四溅，或亮白红热的工件出炉，拷得身上暖和和的，心里热乎乎的。夏天室外再热，也比不过车间炉火的高温和工友们的热情。

我们实验室的几位姐妹都是勤快人，每天一上班就忙，抢着打扫卫生，擦拭玻璃，打磨试样，显微镜观察，填写报告，有条不紊。对工作那是一丝不苟，对同志也是爱心有加，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谁家要有事，都问长问短，尽力帮忙。

几位姐妹在金相岗位上工作时间比我长，实践操作经验比我丰富，我刚开始认真跟她们学了好多学校没接触到的知识。

在工作实践中，我也能从工作实际出发，对不适合的操作做些适当改动。为了接近生产一线，我们实验室从厂办公大楼搬到西伯利亚边上，就是我刚进厂时在警卫队值班的岗楼处。

看到车间送检的样品太大，压在显微镜上对仪器会造成损伤，也不利于观察，就报请领导批准，做了些小小的改进：一是对随炉抽检的铸件、热处理样品限制在显微镜托盘能接受的尺寸；二是利用方便的无损切割设备从工件上直接取样，也减小了样品的尺寸和重量，也消去了气割造成的热影响区，使观察判断更准确。

房间多了，我们有样品加工制备间、热处理实验间、原材料低倍实验间、金相暗室、显微镜观察室。工作环境也好了，打磨、切割、制样和观察分开了，不会再互相影响和污染了。

我们还制作了个样品柜，把一年内检验过的样品保留存档，以备逆向倒查。新楼建成初期，把暗室划分到阳面了，密封不好，漏光严重，影响冲洗胶片和印放照片的质量。后经大家协商报领导批准，又改搬到阴面房间，可施工队已撤走，原暗室已刷黑的墙，只好由我们几个自己动手改造。领桶白漆，几把刷子，大家齐动手，刷了二遍。虽有漆味熏鼻子，胳膊举得酸疼，但看到满意的工作环境大家还是挺开心的。（待续）

作者：果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