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住在省医院的那些日子

(7月6日) 

前言：

日记《住在省医院的那些日子》的最简单后记：

我们离开了省城，回到了马尔康。我的一个同学从金川给老公带了些土鸡蛋来，每个蛋都用废旧报纸包好放了满满一纸箱。我没有说话，心里充满了感动，我每从纸箱拿出一个鸡蛋放进冰箱，都知道这是一份沉甸甸的同学情、朋友爱。此生唯有记在心里才不负这样的情意。

对病房日记，做了一个简单的整理。如同我先前所说的一样，病房也是人生的一个舞台，只是在这个舞台上上演的人间戏剧要更悲苦一些，伤感一些，能让人更深刻地理解史铁生残疾的一生更是智慧的一生——充满爱的一生。

2014年7月6日

平淡的一天又来了，早上起来看到窗外斜斜地下着雨，天气又凉了下来。我关了空调，半开着窗，一股清凉的穿堂风吹进病房，病房的空气似乎清新了许多。主管医生来查了房，我们与郑叔的出院时间都定在下周三，也就是说我们都会等到刘叔做完肾穿才出院，还真应验了先前我们所说的话。

刘叔的大女儿还没从陪伴床上起来，护士来一个叫她一次，她肯定睡得很死也睡得很香，压根儿就动都没有动一下，她的睡姿是趴着的，我想起一句老语“侧龙卧虎仰摊尸”。我喜欢侧卧，按医学上的说法，睡觉以侧卧位比较科学。刘叔的大女儿的生物钟跟我们不一样，昨天晚上我睡的时候她还没睡，我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了。在病房里，作息时间必需要考虑病员，病员们十点前一定是要睡的，我也会在那个时候睡下，我会躺在陪伴床上拿出手机看在茶楼里下载的电影。

昨晚上我看的是周星驰、吴孟达、梅艳芳演的《赌霸》，内容涉及了大陆，电影导演肯定不太了解大陆的具体情况，竟然让一面破烂不堪的五星红旗在风中飘扬。我下电影的时候是冲着星爷的，没想到电影里星爷只有几个镜头，有点遗憾。但电影里有吴孟、达梅艳芳还有陈奎安他们几个的表演，喜剧性还是可以让人点赞，毕竟这些也是我们生活中的调剂品，像自然界的青菜萝卜，不可或缺。我在重庆读书那几年，看了许多星爷的电影，星爷开创了电影喜剧的新时代。等我看《长江七号》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的电影中已经渗进了更多对生活的感悟与对弱者的同情。

看完电影我睡了，我知道刘叔的大女儿还在看手机屏，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的。

今天来给老公他们几个病友来做治疗的，是我们才入院那天来的护士，一个圆眼睛圆脸圆圆鼻头的小姑娘，态度非常的好，做事也麻利，没什么重复动作，这是有计划、会统筹的具体表现。我们住院的那一天，我以为之后所有的治疗都由她来做，结果并不是我想的这样，他们这儿每天换一个责任护士。因为她，我思考了一下省医院这种护理模式的利与弊：最大的利益在于每个病人都有得到她的优质服务与亲切的微笑；弊端在于她在短时间内会接触很多病人，很难跟病人建立良好的医患关系，更不要说深厚的友谊了。按照社区模式，医患关系融洽了，大家都会在心理上接受彼此，这种心理接受于患者可以得到更优质的服务，于医务人员会因为患者发自内心的感谢而增加职业的荣誉感与成就感，在这种感情的支配下，她会工作得更好。还有一个弊端，就是护理人员不能在更多的岗位上锻炼，比如，抄写，比如，配药，比如，特殊护理。如果要换成我希望的那种模式，利弊刚好相反，看来还是省医的模式利大于弊。

等老公输好液体，我去楼道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楼道里多了许多新面孔，女性病人与年轻病人明显多了起来。不知道黑水那个病人怎么样了，我可不好意思去她的病床前嘘寒问暖，我不是这儿的医生，也不是她的亲戚朋友，我若去问她的病情有围观的嫌疑。

我坐在陪伴椅上打开手机QQ，53床在加我好友，我加了她，她的网名叫飘雪。我去了她的空间，看了看她会不会在她的空间里表达她的精神世界，我猜想她可能也有一些对生活的感悟与对生命的感悟。可她的空间里，不管是说说还是日志，都是转别人的。关了她的空间，她在QQ里跟我说，终于加上了，又问了一下老公的情况，我跟他说周三出院了，她说稳定了吗？我说嗯，也没啥多说的，就关了QQ，来日方长。

53床出院后第二天52床也出院了，52床是一个水果个体老板，她是个乐观的人，患的是肾病综合征，每天上午到医院里输液，下午去她的水果摊卖水果。她们俩出院后52、53床一直空着没收病人，不是没有病人可收，肯定是关系户预留了的，这让我想起正部副部最后一起散步，正局副局最后是一样的结局这话。今天下午，53床终于有病人了，刚住进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看来非富即贵。不管是富还是贵还是平民还是穷人，病了一样让人恼火，一想到这让人烦心的病，再是非奸即盗的人也可以得到暂时的原谅，说一千道一万，也是同病相怜，唉。

刘叔的病情好多了，病房里的故事好像也没有更多新奇的事。正百无聊赖时，刘叔的孙女来了，二十来岁的她来到病房就走到刘叔的病床前，亲切地叫了声爷爷，又弯下腰看了看刘叔水肿的双腿，问爷爷的水肿好点没有。她对爷爷的关心似乎比刘叔的老伴对刘叔更多一些，刘叔的老伴与刘叔风风雨雨几十年，拉扯大三个儿女，那份情谊早就沉淀在生活的一举一动中，不再需要过多的表达。

刘叔他们的龙门阵多，大多也是老家的邻居们亲戚们的事。

下午索大哥来看老公，他们去街对面的陶苑喝茶去了，我在陪伴椅上写着我的《病房里的故事》，写累了关了电脑躺在老公的病床上休息。突然想起我姐姐一直比较喜欢史铁生的散文，她曾经写过一篇随笔《读史铁生，读生命中的天堂》。女儿学会自己淘书后，常常在书店里购书，我一般只给一个指导性意见，我告诉她名著之所以不朽自有不朽的道理。有一次，我看她在看白落梅的书，我翻了一下对她说，这书虽然很美，但不适合你，因为书里出世的观点太多，而你作为一名中学生，正是有理想、有激情的时候，应当积极应对世界未来的一切，最后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她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后来没再看过。有一次，我看到她竟然在读史铁生的《我的地坛》，这又反倒把我吓了一跳：一是孩子的阅读能力你永远也不要低估，二是史铁生就是史铁生，三是名著就是名著，它们总是在历史与现实中闪耀迷人的光芒。

我从网络上找到史铁生的《病隙碎笔》，读了他的简介才知道，他除了一直因为瘫痪坐在轮椅上而外，1981年患了肾病，1998年开始血透，2010年因脑溢血病逝。从1981年到1998年是17年，这给了我极大的信心，从1998年到2010年是12年，两者加起来27年。以此为对比，27年过后老公75岁，卓玛41岁，女儿早就应该结婚生子。人总是会离世的，这个时候离世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于是，我又开始读史铁生的《病隙碎笔》。

读累了，放下手机，就睡了。迷迷糊糊中，还想着：史铁生就是史铁生，他的文章就是文章，我辈不敢企及的。朦朦胧胧中还想着史铁生竟然也是肾病，如果生病的是我，而不是老公，我会写些什么呢？在病中我对生活的思考、对生命的感悟当会是怎样的呢？我又能不能表达相应的感悟呢？

晚上，刘叔突然不想治疗了，他好像突然失去了治病的信心，老伴与大女儿一直在对刘叔进行心理辅导。刘叔的老伴说，你病了，几家人围着你转就是希望你能一天天好起来，你回老家去怎么都是死路一条，你不能说不治疗就不治疗了。后来，刘叔的儿子来了，给刘叔做思想工作。主管医生又来查房，主管医生再次交待了刘叔的病情以及治疗方案，刘叔一家人当然是同意现行的治疗方案的。刘叔说，医生呀，我有个请求，取管子的时候能不能打麻药。医生说，取管子的时候不会太疼的。刘叔说，就是那天去血透抽了两下管子，把我痛麻了也痿了。主管医生说，可能是护理人员调节位置，插管子的地方缝了两针可能碰到了。说实话，在肉里生生地插进一根管子，不痛怎么可能，人的末梢神经是很敏感的，患了病唯有坚强与忍耐，谁能帮你疼呢？

晚上我写了点字，病房里又热又闷，于是出来在楼道里写。病员大多睡了，楼道里除了灯光明亮外，还又清凉又安静，真是一个好去处。楼道的椅子正对着53床，53床病房里还很热闹，我坐在这里也能听到他们热闹的谈话，还有人鼓励病人该吃吃，该喝喝，不要等到肾功能衰竭了什么也吃不成喝不成。

唉，这才叫欲罢不能，不得不长叹一息，人如果不生病多好。

作者：唐远勤

◆【日记】住在省医院的那些日子(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