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连阴雨

日复一日的炎阳酷热，在数不清的期盼中，老天终于在前天晚上降下了雨点，当笃笃的声音透过玻璃窗唤醒夜梦的时候，人的一颗心是多么欢愉，虽然清凉还没有完全着陆，但也是近在咫尺了。昨天一天，降雨时断时续，近黄昏时又一阵急雨，门前巷子里的水眼见得汇成小溪，打着泡向大马路快速流去。门洞里已没有一点闷热，舒适得很，洁白的瓷砖，大幅的山水壁画，深绿的大铁门，都还保持着新的模样。陪伴着雨天送给的惬意，我就站在这样的门洞里，清闲淡然，更何况，刚进入假期，两个月的日子长长排列着，等待我消受，这样的时间，怎不让人喜欢。

却怎么，蓦地，脑子里蹦出岁月深处的场景：年迈的老人，幼小的孩子，年轻的我，漏雨的屋子，哦，这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日子很苦，有时连续多日没油吃；那时候，我很年轻，对家人充满爱，对生活充满动力。

可是，当时不算旧的房子，为迎我进门而盖的房子，确确实实在连阴雨里漏水了。从零星几处，到细细如筛，那密密的簌簌声打在心里，不是音乐，是焦焚。

西头我住的屋子略好一点，有纸糊的吊顶，在雨停的期盼中用吸水的本性做短暂的抵挡；东屋不一样了，漏下的雨水毫无遮拦，只能在老人的炕上罩一块塑料布。身体羸弱的老人终日就坐在这样的炕上，不知道有无我内心的忧焚，只偶尔说一句“漏屋破房子，急死老娘子”。我已无暇询问建房时房顶的质量，无暇羡慕别人家在雨里透着悦目灰青的房顶，我知道当时土里刨食的自家人有多大能力，我更知道这个时候男主人外地务工，孩子稚嫩无邪，家里主事的是我。

 那时和邻居打交道还不多，一则生来不善交往，二则婚后一年上班不来常住，常住后依然上班，不串门，只遇见了点头招呼， 就算和邻家叔叔也是如此。这一次，我选择进了他家的门，因为我知道他有一辆农用三轮，可以帮我拉回重重的和房顶一样大小的塑料布。

叔叔很有邻里义气，听完我的讲述立马动身。被盖上的饱吸了雨水的房顶依然漏，却给我莫大的心理安慰，雨也终于停下来了。再后来，我家男主人回来，房顶上刮了层水泥浆，算是堵住了漏雨的筛子。

虽已过去，但这成年主事后铭心刻骨的漏雨记忆，催生了我改变生活的巨大渴望。尤其是同期的房子一座座翻新，挺立，气派地立在我眼睛里，我却在一年年的不顺里继续与越来越低、越来越颓旧的房子为伴，心也如房子一样在群体里卑微地趴着。新房的梦有时也做，醒来无非如旧。我那时真就觉得，在雨天里，能在坚固宽敞的房子里，斟一杯茶，悠然惬意听雨声，这样的情景离我像梦一样遥远。但我追梦的脚步不能停，我心中的光亮不能熄，我不甘心命运总这样对我。

时光更替，弹指之间，千折百转成为风景，苦辣酸甜成为回味。当初的不敢想望，现在真实拥有，家里有了新房子，外面买了房子，还有私家车，吃穿度用不再计之分厘。偶尔，还能我行我素，小潇洒一把。我欣慰我给孩子胜过我百倍的生活，也欣慰我辛勤有报和孩子的懂事上进，我也相信，当年的漏雨经历将彻底翻去，永远封装。

作者：一蓑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