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垛草守卫的精神家园

——难忘故乡的草垛

草垛，在故乡称呼里是“草堆”，是乡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在每家每户场地的边缘，房屋墙边，或者在几棵树的下面，或大或小总要堆上两个草垛，一个是给牛吃的草料，一个是烧锅做饭的柴草堆。

草垛，是一个家庭勤劳的象征，是一个家庭富足的象征。在我的记忆中，我家的草垛在父亲的呵护下，永远是那么的丰满。我们不需要在农闲的时候外出砍草来充实它，也不需要担心在春天来临的时候会缺少吃饭的粮食，炊烟会准时地在厨房的屋顶上飘起。

五月快结束的时候，油菜成熟了。父亲把一堆堆的油菜秸从田野挑回家，远远望去，只看到两个巨大的草垛在田野中移动，却看不到父亲隐藏在其中的身影。油菜秸铺满场地，在石磙的“吱吱呀呀”声中，在水牛粗重的喘息声中，菜籽和秸杆依依不舍地告别。紫黑油亮的菜籽铺满场地，油菜秸也结束使命，被人们披星戴月地堆起来。在我们的笑声中，瘦弱的柴草堆再次胖起来。

七月流火，我们却在农田里挥汗如雨地收割早稻。湿淋淋的稻草打下稻谷，晒干后变得金黄，通过“打场”，除去没有打尽的稻谷，那整齐的稻草变得杂乱而柔顺。傍晚的场地上，我们在柔软的草垫上尽情地追逐嬉戏，特别还要故意摔倒，躺在它们的怀抱中不愿意起身。这满场的稻草，在我们的笑声中，又覆盖在原先已经变得矮小的草垛上，让它重新丰满起来。

从春到夏到秋再到冬，草垛在时间的推移中由瘦弱到丰满，到再次瘦弱下来，在我们的抽拔中也变得残缺。但是，它们依然默默无闻地蹲守在那儿，守卫着村庄，守卫着家。

草垛依偎着村庄，家庭依赖着草垛。我的童年，也和草垛紧紧联系在一起。一日三餐的柴草，还有晚上牛吃的草料，都需要从草垛上拔取。记得有一次和小伙伴们游戏的时候，他们大声说：“你家要来客人喽！”弄得我不知所以然。他们调笑我一番后，从我的头上取下一根稻草来，我才恍然大悟。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如果家里的鸡带草，就说明家里要来客人了。原来我在从草垛上拔草时，头上沾上了草，嗨嗨嗨！他们把我比作鸡呢！

草垛是我们游乐的地方，我们在它肥沃的垛根阴影里挖蚯蚓钓鱼，我们在它狭窄的缝隙里捉迷藏，我们从它这里抽取干草扎成中秋的火把，我们在草洞收取逃跑的鸡蛋，我们站在它的顶上摘果实，我们在它暖暖的草窝里逃避着母亲的责罚，我们在它松松软软的角落隐藏着童年的秘密。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村庄里日渐人烟稀少。草垛慢慢结束了它的使命，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门前的草垛，已然泯灭成一堆肥沃的土壤，任野草肆意生长。

草垛，曾经给我温暖，给我欢乐，让我懂得勤劳结硕果。它是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风景，不管我走到哪里，它都守卫在我的精神家园里。

    2017年3月29日。

作者：大漠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