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回忆我的童年
1967年冬季的一个傍晚，冷风嗖嗖地刮着，在石家庄桥西体育场旁边的一个大院里，伴着冷风，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在院子里的水龙头旁踢毽子。
只见那毽子上下纷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见水桶接满了，小女孩收起毽子，放在兜里，双手费力地提起水桶，向院子里台阶上的北屋走去。到了屋里，先拿水瓢往水缸里舀几瓢水，觉着能提动了，再提起水桶把水倒进水缸。然后，再去打第二、三桶水，直到水缸满了。
女孩又去看钟表，估计锅中的饼子熟了，然后怯生生地走到院里南屋一家门口，对着屋内一个中年妇女道：“卞阿姨，麻烦您帮我把锅端下来吧。”阿姨闻声跟着小姑娘来到台上的家，把锅端下来，说：“你这孩子，时间倒安排得很好啊。”女孩谢过阿姨，就去揭地下的锅，顿时满屋热汽腾腾，散发出玉米饼子的香气，她把饼子都翻了个身，又把锅盖好，去院外拿了颗白菜，洗干净准备炒菜。
这个小女孩就是我，那年我十岁。
在院里大人们口中我是“别人家的孩子”，在学校老师们心中我是大家喜欢的好学生，在家里我是听话的乖孩子。
那时院里有几家不做早餐，有的人家就在火炉旁烤上几个饼子或馒头，孩子们上学前拿上，就当早餐了。我的母亲，虽说不像现在那么讲究营养，但每天都给我们做简单的早餐，有时她顾不上吃一口就上班去了，可能缘于此，我们姐妹几个的个子都长起来了。我是家里的老幺妹，1967年我上小学三年级。父母白天上班，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晚上下班后还要开会，要很晚才能到家。姐姐们有的上班，有的去学军、学农，不经常在家，下学也晚。看着父母辛苦，十岁的我渐渐学会了做饭。那时家里都不富裕，我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最简单的能裹腹的饭菜，什么蒸饼子，蒸馒头，炒白菜萝卜，这样，晚上父母和姐姐们回到家，就都能吃到热的饭菜。
小时候的我发育晚，刚开始做饭时还够不到灶台。我家的灶台是砖砌的那种，比铁炉子高，每次都是蹬个小板凳，把空的大铁锅放在火上，然后再添好水，和面，把饼子或馒头蒸到锅里，待锅上了汽，记好时间；然后提上水桶，去院里共用的一个水龙头去打水。爱玩是孩子的天性，每每这个时候，我手里还拿着毽子，边踢边等水接满，看到水桶满了，收起毽子，把水提回家。记忆中，帮我端锅次数最多的就是卞阿姨，后来卞阿姨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做了手术，后背留了一个大刀口，我就请院里一个比我个子高的小姐姐帮我端锅。慢慢地我长高了，就不麻烦邻居了，但有些事情还是免不了麻烦邻居。一天傍晚，我准备炒菜，切菜时不小心把手指切了一个口子，看到鲜血流了满地，吓得不知所措，只知道哭。我的哭声引来了邻家奶奶过来看究竟，看到我的手伤了，奶奶去院里喊来一个大哥哥，用自行车驮着我去父母工作单位的医务室做了包扎处理。
那年月，细粮少，粗粮多。父亲有胃病，不能吃玉米面，吃饭时锅里有馒头，有饼子或菜饼子，我们姐妹都毫不犹豫地拿饼子吃，把馒头留给父亲，因为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
很怀念那时大院里的邻里关系，信任，和睦，友爱，也鲜有小偷。我们一家人，只有一把门钥匙，就挂在门框左面的一个角落，家里谁先到家，谁就取下钥匙开门。那年代，物质匮乏，粮油、煤、副食等都凭本、凭票供应。煤店供应的煤，分煤矿，我记得有荫营煤、阳泉煤，有的好烧，有的不好烧，长大了才知道这是山西煤矿所在的地名。一天，院里邻居得知煤店来了好烧的煤，知道我家门钥匙就在门边挂着，就打开门，翻出煤本，垫钱帮我们买了煤。这么信任，这么纯朴的邻里关系，在高楼鳞次栉比、物质生活丰富的现在，却再也看不到了。
现在想起来，小时也有不懂事的时候。院里住着十几家，几十口子，只有院门口一个男女共用的厕所。白天还好些，早晨上厕所是个很难的任务，邻院的、体育场的厕所是我们小孩子经常光顾的。我们院分大小两个院，是相通的，白天想去厕所时，在家门口看院里的一个奶奶迈着两只小脚，柱着拐棍往外走，估计她也是上厕所，我就撒丫子从小院先于奶奶跑到厕所关上门。上了大学，有了医学知识，尤其是我老了知道老人是憋不住尿的，才意识到那会儿的行为给奶奶带来的困扰。
作为学生的我，学校里面的体育项目样样不行，但说起女孩子们玩的那些游戏，我样样精通，什么跳皮筋、跳房子、踢毽子等，都玩得很好。尤其是踢毽子，记得上初中时，全班女同学一拨和我对踢。冬天穿着棉鞋更好踢，三九天能踢得满头大汗，脚上就像有块磁铁，毽子一下来就能吸在我的脚上，无论怎么踢都不掉，还会变着花样踢。上课铃响了，慌忙回到教室座位上还气喘吁吁的。那时候班里很少有戴眼镜的同学，我想和这些游戏也有关系吧。我的棉鞋和毽子经常接触的那个点，条绒总是早早就被磨得光秃秃的，为此也没少挨母亲的数落。
我小时候玩的毽子、沙包，都是自己动手做。做毽子要有鸡毛，家里又没养着鸡，怎么办？乖孩子也有淘气的时候，以我为首，大院的几个小姐妹，瞄上了院子里一个奶奶打鸡血用的公鸡。公鸡关在一个笼子里，趁院里大人看不见，我们几个就去偷拔几根鸡毛，拔得多了，那公鸡都被我们拔成秃尾巴鸡了。奶奶百思不得其解，对着鸡笼直愣神：笼子里看不到鸡毛，鸡为什么变成秃尾巴了？那会儿不光看谁的毽子踢得好，还羡慕别人做的毽子漂亮，如果有谁毽子踢得好，毽子又漂亮，很吸引小伙伴的眼球。
其实，踢毽子，跳皮筋，也是有窍门的，要眼脚配合，有个时间差，起脚早了晚了都不行。四十多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几个女同学聊起上学时玩的情景，有同学说，我还向她们传授过跳皮筋的窍门：要等上下晃悠的皮筋落下来时，你的脚正好去够，就能够到比自身高很多的皮筋。看来，玩也要总结经验，大家都已经是退了休的人，聊起儿时玩的游戏，还是那么津津乐道，开心不已，那一刻我们好像又回到了花季少年。
作者：静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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