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火车票的种种糗事儿（三）:
笑里藏“尬”的检票大叔
人的一生，总是有很多第一次，让你终生难忘。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坐火车和第一次逃票的经历。
初中毕业，为了尽早一点上班，减轻父母的负担，我没有选择上高中，而是选择了一所中专学校。报志愿的时候，因为成绩优异，可选择的范围比较广。岁数大一点的老师都推荐我选择财经类的专业，说女孩子将来稳稳当当做个会计挺好的。而我当时已经不是那个小学毕业时连什么是志愿都不知道的小丫头了，我已经有了我的想法。人就是奇怪，现在的我，只要一到周末，就心心念念地想着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可那个时候的我一心想离开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向往着外面精彩的世界。我心里想啊：“学财经专业万一将来给我分配回到镇上的信用社，我不是还得回来吗？不行！我得选择个铁路学校，就这么定！反正青龙没有铁路，肯定不会分回青龙来。”就这样，我果断地选择报考了锦州铁路运输学校，从此和铁路结下了一辈子的不解之缘。
1987年8月底，我在父亲的陪伴下踏上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征程。汽车颠簸了四个多小时，我们第一次来到了传说中的秦皇岛，第一次坐上了心中曾经期待已久的火车。当时火车于我来说，是个很神奇的传说，只有小时候在老人们的故事里才听说过。记得当时老人们是这样形容火车的：“哎呀妈呀，我就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长虫（我家乡对蛇的别称），那叫一个长，一眼看不到尾巴，有时候还会倒着跑，还能钻山洞……”
第一次见到火车的兴奋和新奇，让我暂时忘记了离开母亲和姐弟们的忧伤。那长长的墨绿色的车厢，那舒适的座椅，那明亮的玻璃窗，那穿着制服漂亮帅气的列车员，无不让我心满意足，兴奋异常。伴随着列车那吱吱呀呀轰轰隆隆美妙的音乐声，逐渐向后退去的树木、粮田在我的脑海中都勾勒成了一幅幅美妙的图画；而那拥挤的人群更是让我浮想联翩，这一列车的人要是都站在我们青龙一中的操场上，也该排得满满的吧……尽管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动车、高铁，还是我们口中的已经几近淘汰的老绿皮火车，于我来说已经是很让我大开眼界，非常地满足了。
出发之前，我曾偷偷地问大姑家曾经坐过火车的表姐一个很私密的问题：“坐火车那么长时间想去厕所怎么办？”她说：“火车上两节车厢连接处有厕所，是男女共用的，上面写着有人或者没人，你过去看看写着没人就可以推门进去了，记得进去一定把门阀上。”
车行了大约2个多小时，我顺着过道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果真在一个门上看到“厕所”两个字，可是怎么也没找到哪里写着“有人”或者“没人”的字样。而且门口还总是站着人，年轻的，年老的，男人女人都有，那时候的我受老人封建思想影响甚重，上厕所这种私密的事情总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去看吧，更不好意思问别人。于是我假装来回路过，假装漫不经心但实际很用心地用眼睛迅速地搜寻门上哪里写着“有人”“没人”，可怎么也没找到。估计也是当时心里紧张，才没发现吧。多少年以后，一想起来自己当时傻傻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每当去饭店或者加油站，大方而客气地向某位小哥打听卫生间在哪里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在火车上找厕所时那个尴尬的情形。
实在找不到，又不好意思总在门口晃悠，好在不是很急，我干脆忍着不去了，悄悄地回到座位。当时这种事情是不好意思向老爸问的，我至今也没问过老爸，他当年是否知道。后来一路上，我忍着不吃东西也不喝一口水，就怕着急去厕所。其实，当时所谓的吃的，也就是临走时母亲给煮的十几个鸡蛋，那时候我和老爸是舍不得在火车上买哪怕是一碗泡面的。哪像我们现在坐火车的时候，吃的，喝的，看的，听的，准备得那么齐全。
就这样，第一次坐火车，我不吃不喝，一路忍着没去厕所，一直忍到下了火车。现在想来幸亏那时候年青，肾功能好啊。
中专第一年的寒暑假，我们都是规规矩矩地买火车票回家。回到学校的时候，好些高年级的学哥、学姐们经常向我们传授成功逃票的经验。在他们的认知里面，反正毕业以后要把一生都用来服务于铁路的，铁路学校的学生不买票理所当然，说得我们这些新生也跃跃欲试。第二年寒假，我和两位男同学一起回老家，就真的尝试了一次，这才有了我第一次逃票的经历。
因为需要到秦皇岛转乘四五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家，我们尽量选择晚上的火车，后半夜到达秦皇岛，这样就能够赶上秦皇岛始发的第一趟班车，以最快的时间到家。
在锦州火车站，我们在前辈们的指点下，从火车站东侧单洞市场旁边一个铁路职工通勤口顺利地进入了火车站。因为没买票，我们人都站在站台上了，心里还是十分忐忑，过来一辆秦皇岛方向的火车就上去了，我已经不太记得当时上车前查票是怎么通过的了（似乎当时上车不查票）。
总之，我们顺利地通过了进站、上车的环节，半路上也没有遇到查票的。可能是进入春运，车上人特别的多，连过道都或坐或靠或躺，挤满了人，挤不过来吧。我们没办法，只能挤在洗脸池旁边，我靠着洗脸池站着，两个男生在旁边用胳膊撑着门框替我挡着拥挤的人群。因为锦铁运校我们那一届从青龙县招生的四名学生里面就我一个女生，那些年没少享受几位男生的关心和照顾。尤其是在困难面前，他们总是义无反顾地挡在我的身前，我心里至今还存着深深的感激之情，却从来连个谢字都没有说过。
结果，也不知道是因为人多没听见报站，还是我们乘坐的那辆车在秦皇岛站根本就不停车，我们竟然坐过站了，一下子坐到了迁安站。这下子，我们都懵了，顺着拥挤的人群下了车，迷迷糊糊来到检票口，就盼着检票的人半夜偷个懒，睡个懒觉啥的，能够让我们顺利通过。可人就是怕啥来啥，当我们心怀忐忑地准备混过检票口的时候，却被一位30多岁的大叔给拦住了。长这么大，尽管没少调皮捣蛋，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做过什么坏事的云儿当时就吓傻了，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儿，心砰砰地乱跳，感觉就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低着头用手一个劲儿地搓着衣襟。心里早就乱了分寸：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等出站的人都过去了，我和两个男生一起磨磨蹭蹭地跟着大叔来到一个小屋，大叔板着脸，很严肃地问我们为什么没买票？我吓得不敢吱声，还是两个男生机灵，赶紧拿出学生证——估计我们校长要是看到这个场景得气吐血了——陪着笑脸，告诉检票大叔：我们是锦州铁路运输学校的学生，上车前没来得及买票，等等。
大叔看了看学生证，立刻放松了面部肌肉，笑呵呵地说：“还真是铁路学校的学生啊，那你们更应该守规矩，念你们是初犯，我也不难为你们，你们就补三张学生票吧！”
两个男生在那里一边给大叔陪着笑脸，一边没话找话地跟大叔套近乎，中心意思就是：我们都是穷学生，还是铁路学校的，将来毕业没准还能和大叔成为同事呢，您就高抬贵手别补票了放我们过去吧，我们会十分十分感激的。可是不管两个男生怎么软磨硬泡，大叔就是那么笑呵呵地看着我们，不为所动。最后，两个男生按照学哥学姐们教的，干脆放赖，打可怜牌，说我们兜里已经没钱了，连回去坐大客车的钱都不够了，您就放我们一马吧。
又有列车进站，大叔把我们三个留在屋里，他忙着检票去了。中途有其他铁路工作人员过来，瞅瞅我们，又跟没事儿一样各自忙去了，估计是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那一个来小时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比一个世纪都漫长，我心里无比后悔当时同意一起逃票的决定了。
大叔忙完了回来，慢条斯理地问我们：“考虑好了吗？有钱补票没？”两个男生一口咬定没钱，大叔自顾自地翻开一本日志，坐在那里不看我们，开始写着什么。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悄悄地用手摩挲着兜里少得可怜的几张十元钱，心里盘算着该够我们三个的车票钱了，可是补了票，回去的大客车票钱可就真的没有了。就在大叔合上日志本，抬起头再次看向我们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嗫嗫嚅嚅地说：“大——叔——，我——我——我兜里有点儿钱，不知道够不够？”旁边的两个男生赶紧去扯我的衣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说出来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大叔看向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我，明显地愣了一下，顿了很长时间，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然后忽然就意味深长地笑了，连说：“好，好，好！我给你们补票啊。”
直到走出很远，回头看过去，大叔还站在那个小屋门口笑呵呵地看着我们……
回去的大客车上，两个男生恨铁不成钢地批评我：“怎么说你好呢？你真以为我们兜里不够补票钱啊，只要再坚持那么一小会儿，大叔就会放我们一马了，好好的第一次逃票计划，活生生地就这样被你给破坏了。功败垂成啊，唉！”一边说，一边看着我，一个劲儿直摇头，颇有现在我们常说的“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那种感觉。尽管挨了批评，也着实心疼那些补票钱（男同学都补给了我），但这时的我，心里却像卸下了一副重担，无比的轻松。
多年以后，仔细回忆起当时大叔顿了一下那惊讶的表情和那意味深长的笑，以成年人的经验分析，也许真像男同学分析的那样，大叔当时是想和我们说：“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第一次的逃票经历告诉我，就我这样的心理素质，以后还是规规矩矩买票，别再逃票了。不仅仅是买票，其他事情也是如此，规规矩矩做事，踏踏实实做人，不要再投机取巧的好，别再经历这样的心里折磨了。
（大结局）
作于2019年1月29日。
作者：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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