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小酒店

几百里外，有一座小酒店，常常飘出令人陶醉的歌声，打理酒店的是一对恩爱夫妻。

那的确是个小酒店，只有面积不大的一间餐厅，三五张桌子，余下的一间是主人的居室。店旁几块石棉瓦搭起一座小棚，下面支起灶台，就是酒店的厨间。

多年前，我读幼儿师范，经常去那里就餐。

出幼师校门，是一段幽静的土路，稍有起伏，却少有轻尘。步行几百米，就能看见沟渠上的一座砖砌的小桥，桥边几株垂柳，柳下一栋小屋，便是小酒店所在。走进去，素洁的墙壁，干净的地面，摆放整齐而随时擦拭的桌子，让人一点不觉得空间狭窄，倒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门外柳下也有一两张桌子，夜里于灯光下边用餐边欣赏路边景色，着实别有一番情趣。

店主人是一对夫妻，四十来岁。男人高高大大，肤色微黑，方正的脸上一双含笑而有神的大眼睛，是酒店的主灶；女人中等身材，面目和善，语气轻柔，负责接待和卫生。每次走进小店，都由稳重而不失热情的女主人领到干净的小桌上，如果客人不多，她就会陪我们拉会儿家常。他们家的小狗虎子也摇头摆尾在我们脚边跑来跑去，惹得爱狗的我总要抱上一会儿方肯罢休。男主人则在灶上一阵忙活，好吃的饭菜就上了我们的小桌。真的，在幼师两年，没有任何一家小饭馆的饭比他们家好吃。究其原因，我想来到这里的朋友也一定能想得出来。

有时，男老板也陪我们聊会儿天，从中知道：他当过兵——水兵，在青岛。他话不多，很少高声，阳刚中带着几分斯文，眼睛永远是那样有神而微带笑意，语气也永远像个熟悉的大哥，整洁的衣着加上高大的身材，让一个身穿海军服的水兵形象在我们的脑海里久久浮现。

闲谈中，我们流露出对大海的向往。男主人就说：“看大海，就到青岛去。那里的水最干净，也蓝极了。”几句话，引出一片惊叹，之后又是几声叹息。我说：“去青岛目前还不能实现，去天津看海倒是最能实现的目标。”他听了，眼睛立时迸出光彩；“天津很近的，想的话，我带你们去！”久有看海愿望的我顿时无比兴奋，也无比感激。虽然知道，老板的心意不一定能实现，他很忙。至于我们，好不容易张罗起一回，却因人多游览地点达不成统一，直到毕业也没能实现，海边没去成，暖意却永远留在了心中。

吃完饭，我们爱在那里逗留一会儿。此时就餐者已散尽，小酒店渐渐安静下来。老板换去工作服，活动活动疲乏的筋骨，站在餐厅的VCD前，动听的音乐和明亮宽广的歌声便开始在餐厅里回荡。老板很有唱歌天赋，那些我从不关注的流行歌曲，被他唱得悦耳而且动情。歌声里，老板娘温柔地收拾满桌的碗筷，把各种用具有条有理地归整在一起。

每逢那些时候，我总是默默地欣赏着老板的歌声，并为眼前的情景而感动：我常常想，无论他们一天下来有多累，无论他们生活有无烦恼，这飘荡的歌声，这歌声里的和谐与关爱，足可以把一切融化在诗意里。他们的生活很平常，但是也最美好。

有时候兴致来了，我也会唱上几段京剧，把小酒店里的好心情诠释在一派京腔京韵里。老板娘依旧归整洗好的餐具，老板含笑在旁边听，同去的小师妹也一扫跳现代舞时的奔放，文文静静地满是新奇与欣喜。

走出小酒店，走在那条幽静的路上，小师妹开了口：“大姐，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从前就从没喜欢过京剧，听不惯那咿咿呀呀的拖腔，今天才发现，原来京剧唱腔也这么美！”事隔几天，忘了在谈什么，小师妹突然又冒出一句：“大姐，你说小酒店那天好不好？”我无言地笑了。

行笔至此，我很想向久无音信的小师妹问一声：“小妹安否？尚记酒店否？”时光悠悠，岁月磨去了激情，却抹不去经历中的纯净与美好，那幅小桥垂柳画面已深深地嵌进了记忆。 

问候你！远方的小酒店。祝福你们！酒店的夫妻。

写于2008年3月16日。

作者：一蓑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