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收仔细问询 娜姆同声传译
——2018年的秋天（八）
验收组的人在村委会主任的陪同下来了，四个学生模样的年青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色地穿着粉蓝色的户外服，戴着白色、黑色的棒球帽。一进门，他们都十分礼貌地叫着阿吾阿婆。娜姆请大家坐在客厅的坐床上，倒上了马茶。
“阿婆，我们是扶贫验收工作组的，我叫李中冀，是我们这个小组的组长。我们有一些问题请你如实地给我们说，行么？”
阿婆拿眼睛看了看娜姆，娜姆把组长的话一五一十地给阿吾翻译了。
阿吾脸上浮现出几分慈祥，说：“两个，我和她。”
娜姆又对着工作组翻译。
“阿婆，你们家有吃的吗？”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问。
娜姆并没有翻译给阿吾，自己对工作组的说：“我们家有吃的，市里每年会给我们发大骨节病的米，我们吃都吃不完，还有糌粑，还有麦子，还有酥油。”
“有肉吗？”
“有，怎么没有？你们不信去看看我家的冰箱。”
“哦，你家还有冰箱？真不错。”
娜姆有些自豪地笑了笑，说：“村里家家都有。”
“有穿的吗？”
“有，有。汉族的服装，藏族的服装，都有。我和我阿吾的衣服装了满满一柜子，都有点装不下了。”
工作组的人个个都说着标准的普通话，语声不高，语速不快，非常亲切。娜姆想：阿佳老师让我回来时说，一定要小心，看来也用不着小心，他们问的都是家常，好回答着呢。我阿吾要是能听得懂，也能对答如流。
“你们家收入怎样？有哪些收入？”
娜姆回答不上了，把这话翻译给阿吾。因为插不上话而有些落寞的阿吾，得意地给娜姆扮了个鬼脸，立起身来走进了里屋，在里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迭各种本子递给娜姆，对娜姆说：“我也看不懂，反正村里给的、县上给的、国家给的钱都在这些本子上。”
娜姆拿过本子，就近递给了身边一个工作组里的小姐姐，她看起来十分随和。小姐姐一个一个地看着，一脸郑重其事，然后开始用随身带来的计算器与旁边的男同学算了起来。大家都没说话，计算器报数的声音盖过了轰轰隆隆的火声，屋子里弥漫起一层凝重。娜姆不知她们要算什么，只观察着小姐姐的表情。小姐姐的脸上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微笑，抬起头来对组长说：“一年的收入大概有10000左右。”
组长说：“呵呵，不错嘛。”
小姐姐对阿吾说：“阿婆，你们村有集体经济吗？”
娜姆问了阿吾，阿吾说：“我不晓得。”
小姐姐翻开了那一迭小本子中的一个折子，指着一笔才进账不久的钱，说：“这个三千多块钱是什么钱？”
娜姆依着小姐姐的手对阿吾说：“工作组说最近有一笔钱进来，三千多，是哪里来的？”
阿吾说：“是村上养牛挤奶子打酥油奶渣的钱，家家都有份。”
娜姆并没有马上翻译给工作组，只用藏语好奇地问阿吾说：“我怎么不知道？”阿吾说：“村上今年才开始分的。村长说，去年市里信用社给贷了款添了牛，牛毛牛绒，酥油奶渣，什么都是钱，现在的牛儿可挣钱了。”
娜姆对拿着折子的小姐姐说：“我外婆说，是去年信用社贷的款，村里买了牛。牛毛牛绒是钱，酥油奶渣是钱，明后年牛长大了杀了还是钱，牛下了崽发展了还会有更多的钱。”
检查组的人员听娜姆这么一说，笑了起来。他们是来检查扶贫攻坚的，村里有了集体经济，只要经营得好，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那个小姐姐问娜姆：“你在上学么？”
“在上学。”
“在哪里上学？”
“市里，住校，才上高中。”
“要钱吗？”
“不要。好久就没要了，还有补助。”
随后，验收组的还问了很多问题。当他们问起“五加一工作队帮扶力量”时，阿吾从娜姆那里听懂了验收组的问话，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添了添略有些干瘪的嘴唇，说：“他们可是一群好人啊！有事没事，天天往我们这里跑。我都替他们难过，他们也有一家人呢。”
验收组的又问：“你们家有没有帮扶人？”
“有哦，有哦。我们的帮扶人是肖英，卫计局的。”
“她住在村里吗？”
“没有。”
“她为什么不住在村里？”
“我们村离县城近，她上午来下午就可以回去。住在村里我们也不方便，她女儿才八九岁，也是天天要上学的，我有时候都想帮她去看孩子了。”
“哦，哦。她帮了你什么呢。”
“帮了什么？帮的可多了。大到给我们讲道理，小到给我们洗衣涮碗扫屋抹灰，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时不时还会给我们带点面包、水果、糖果，常常把我当孩子。我说，我不困难，她非说要大家一起脱贫。我一把老骨头没啥，主要是娜姆要读书。前不久，我家娜姆中考了，肖英说娜姆考得好，非要她去上高中，工作组的同志还给了三千块钱。我们不要，我没脸再要工作组的东西了。真的，他们一个个像会变魔术一样，你看我家里的衣柜、坐床，就是他们变出来的。”
娜姆很少听阿吾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理了理思路后，把阿吾的话一一翻译给了验收组。验收组的同志们听阿吾这样说，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验收组问娜姆在学校还好吧，娜姆说还好，又问为什么不去上学，娜姆腼腆一笑，说：“我要给你们当翻译。”
组长呵呵地笑了起来，对娜姆说：“知不知道同声传译？”娜姆摇摇头。组长说：“你现在做的就是同声传译，是藏汉两文的同声传译。将来你可以学习英汉同声传译，法汉同声传译，还有各种小语种。很好的，你们藏族人语言天份很高，你一定能行。”（待续）
作者：唐远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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