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舅舅你老实点吧（下）

第二天一大早，有朋友和几个债主陪同韩公子来到庙前。山门未开，太阳还没升起，腊月的日子，天气正冷，一伙人冻了半个时辰后，府台大人在众官员及卫士的陪同下到了庙前。和尚把守庙门，让韩公子和陪同人员走台阶两边，府台及官员走台阶的中间，进得庙门后，有和尚主持，香烟缭绕，发誓人面向神灵，站在中间，陪同靠边站立。

府台先发誓：“我如果是借钱没还，让我出庙门摔倒滚下去。”

韩公子心中无愧，狠狠地发誓：“如果他已还钱，我还再索要，出庙门让我滚下去，摔断腿！”

发誓完毕，和尚挥手让大家离开。和尚指挥苏府台与官员从中间走下台阶，韩公子及陪同从台阶的两边下去。

台阶不高，可没走几步，韩公子脚下一滑摔倒，从台阶上翻滚下去，勉强坐起但站不起来；陪同韩的人员有几个摔倒，爬起，换地方走下来。一位朋友脚下一滑，坐在台阶上，他想站起来，可脚下滑得站不起来。他用手一摸，台阶上一层薄薄的冰，再摸中间的台阶，没有冰，细心的朋友心中立即明白是咋回事了，但他不敢说破。

苏府台对坐在地上的韩公子说：“你，还有什么话说？”说完扬长而去。

众人扶起韩公子，腿没摔断。有朋友说“神仙也向着当官的”，也有人疑问“莫非他真的穷极了，府台还了钱他又和人家要账”？回家后，韩公子一病不起，看病的郎中说：“这是心病，用药无效。”

前来看望的亲朋好友开导劝说他，均无作用，病竟越来越重，生意也顾不上管了。那位细心的朋友心里着急，想：“我得换个方式开导他，看能不能把他骂醒？”于是，进门就指着韩的鼻子大声训斥：“你好糊涂啊！好大的胆子，敢到府衙去要账？别人送钱，你去要钱，没把你押入监牢就便宜你了。你没看到他穿啥戴啥？他借钱时是同窗好友，你要账去，是同窗不假，还是好友吗？唱戏里陈世美当了官连孩子老婆都不认，还要杀死他们。你一个同窗算个啥？你到府衙要账，让府台大人的面子往哪里搁！那几个钱就当歹人抢了、贼偷了，有命在，长点志气，再把它挣回来。什么‘神仙向着当官的’，那是他们设的圈套。以后，就是他良心发现了，再给也不要。钱乃身外之物，为了这几个钱，你再搭上一条命，多不值得啊？”

说来也怪，众人的开导劝解韩公子都听不进去，一顿训斥，他反倒清醒了，还真有点后怕。病立刻好了大半，好友帮他劝退了债主，年后，打起精神重整家业不提。

再说苏府台，赢了纠纷，韩商人不再来要钱了，可他总觉得心里不安，也怀疑下属对他有看法。这一闹，想还钱也没法还了。尤其在审问那些因钱财引起的纠纷案件后，心中更是不安，知道自己也有罪，坑蒙拐骗，不还钱这是“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安慢慢地淡化了。

一年后的一个夜晚，苏府台做了个梦，梦见带病的舅舅来了，说：“甥儿，我欠你的XX两银子，这辈子是还不成了，只好来世变头毛驴还你吧。”醒来正是半夜三更，他再也睡不着了。

早上佣人来报：“咱家的母驴下驹了，驴驹生下来不久就活蹦乱跳，欢得很，谁也捉不住，刚才窜进伙房，大师傅急得直骂，嚷着要打它呢！”

“带我去看看！”

只见伙房门口，一伙佣人哈哈大笑，伙夫举着长勺直骂驴驹。

府台见驴驹站在锅台上又拉又尿，不由自言自语地说：“它就是梦中我舅舅变的来还债的？你真是我舅舅变的？舅舅，你就老实点吧，别往锅台锅盖上拉尿啦！”

说来也怪，他小声一念叨，驴驹不闹腾了，慢慢向府台走来，又是靠近，又是低头。

旁边有人说：“驴驹也听当官的！”

隔墙有耳，府台的小声念叨，被一喂驴的青年佣人听得清清楚楚：叫舅舅，驴驹就老实，以后我也喊驴驹“舅舅”。一试，真的管用，“驴舅舅”之事越传越广，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府台夜晚常常难以入睡，思想舅舅托梦变驴还债之事：“舅舅欠自己的银子并不多，活着还不了，死了变驴还债；我欠韩家那么多银两，变什么、多久才能还清呢？”想起来就后怕，心存内疚，有时整夜不能入睡。没有韩家的银钱，哪有自己今天的府官，良心的发现，良心的谴责，折磨得苏府台日渐消瘦，晚上睡不好，白天迷迷糊糊，有时影响正常工作。

于是，苏府台决定还钱。他备好本钱及几年来的利息，派一心腹之人送到韩家。送钱人回来汇报，韩商人拒收。

苏府台只好放下官架子，脱去官府，换上便衣，亲自去送，不用陪同。韩公子见了苏府台，虽然心中不悦，但惹不起当官的，还是热情接待了他。提起还钱之事，韩商人仍然拒收，说：“你已经还了，连庙里的神灵都为你作证。”“那是下属为讨好我设的骗局，在那儿泼水结冰，让你受苦遭难受冤枉了。听了他们的安排，害了我，败坏了我的名声。也是我自己财迷心切，鬼迷心窍。现在我万分后悔，良心谴责，我寝食不安，如你不收下这笔钱，我，就不走了，官也不做了。”

韩公子见他一片诚意，要账的拿不到钱不走，还债的债主不收钱也不走，他只好收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苏府台知错改错，去了心理负担，二同窗和好如初。（完）

2019年6月1日。

作者：王新生

◆王新生：驴舅舅你老实点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