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大白，想起水鬼子

等数据的间隙，也想起我的小时候。

离开家快三十年了，三十年过去，所有的事都能记着不太可能，所有的事都忘记也绝不像反掌。我已经不能说纯正的李广话了，但若是面对小时候的玩伴，又觉得普通话蹩脚得厉害。有些称呼或者事件是只有那些一起长大的人才懂，说起时，眼神一交汇就可以让心也訇然大笑。

比如，大白。大白不是兔，也不是奶糖，小时候真的吃不到，而是一片水。堤下坡见了水就叫河了，园子和园子中间的叫濠，都很窄。撑了船出去，特别开阔的水域才是大白。

大白里有鱼，有鸪顶，有荷花，有苲草，还有很多很多见过无数次但却写不上名来的东西。

有一样却是会写，但又没见过，是被叫做水鬼子的。

我娘一向禁止我去大白里洗澡，洗澡这词儿也只有白洋淀人当游泳用，说要是被水鬼子拉下水，就再也看不着娘了。我问娘水鬼子长什么样，娘说那怪物浑身长着绿毛，手特别长，平时就猫在水底下，看见有小孩趴在船沿上漷拉水，就从船下伸出大长爪子来把小孩儿拽走。

我那时候是个听话的孩子，又怕死，就很少去大白里玩。

到十几岁的时候，终于可以背着大人去大白里耍了，却始终也还是没见到过水鬼子的模样。我想，大概是水鬼子真的只喜欢小孩儿，觉得大孩子不好吃吧，所以我们得以每次都能齐齐整整地各回各家。甚至于，偶尔还能有点额外的收获，比如，一条自己跳出水面的大鱼，或者一把新鲜的白花菜，几个扎手的鸡头。

于是，就又想回家了。

当年吓唬我的爹娘还在。

水也还在。

苇子也在。

只是大白里，没有了当年那些淘气的黑孩子，水鬼子也应该没了吧。

作者：苇子

◆苇子：【简心诗苑】你是不伤心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