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一）

话说一山庄有两户人家，一家姓张，丈夫是教书先生，教附近村庄十来个孩子，以此维持生活。另一家姓随，放羊为生，常年放牧自家一群羊，约有七八十只，妻子种地，家有一个男孩，小名娃子，七八岁时就跟随爸爸放羊，带玩耍。张家有一个女儿，名叫妮儿，比娃子小一岁，能干活时随母亲采桑叶养蚕，干些力所能及的小活，以玩为主。两小孩除干活外，有机会就一块玩儿，渐渐长大，但与那些学生没有来往，玩不到一块去。

春天，随家的羊下羊羔，一家人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张家夫人也帮忙料理羊羔、抓羊绒、剪羊毛，两家来往亲如一家。随家有地，有羊粪，庄稼长得好，卖羊毛、羊绒或羊都有收入，家庭比张家富裕，也大方，送粮送菜，对张家照顾得很好。

张家先生白天教书，晚上用功苦读，准备考官，盼望有个出头之日，可几次科考都榜上无名。这年，又临近科考，张先生愁得吃不下睡不着，没有进京的盘缠，更没有钱打点考官，夫人也为他发愁。随家夫人见张夫人近来愁眉不展，少言寡语，没了往日的说笑，问她是不是病了，张夫人说出了发愁原因。热心的随夫人暗想：一定要帮帮张家，如果张先生能考个一官半职，说不定自家也能跟着沾点光，就是沾不上光，看在张夫人像亲姐妹一样，帮帮她家也是应该的。随家夫妇商量后，悄悄地把羊卖掉大半群，把钱一文不留地送到张家。张家夫妇非常惊讶，没想到邻家如此大方，卖掉了维持生活的羊，把钱给了他家，两口子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商量：怎么报答随家的恩情呢？还是张夫人见女儿已长成大姑娘，随娃一进院，就喊娃哥，女儿比随家儿子小一岁，娃子也长成大小伙子了，把闺女许给他家，成儿女亲家。一来对隋家知根知底，了解他家的为人，二来报答随家多年来关照之恩。和先生一说，张先生很痛快地答应了，还夸夫人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连声说：“佩服！佩服！”和随家一说，随家高兴得不得了，两家欢欢喜喜地定了亲。张先生安排了学生，带了盘缠，赴京赶考，夫人和女儿送出老远，免不了千叮咛万嘱咐。

张先生走后，两家来往更密切，有时吃喝不分，两少年见面只是偷着一笑。大家都在等待科考消息，半年过去了，仍没音信，张先生也没回来。

转眼间到了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早晨，院里及房子周围的树上落了好多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两夫人觉得奇怪，今天一早这么多喜鹊叫得人心烦，地上都是它们拉的鸟屎。到了快中午时，来了两个官方人士，两人都骑着马，另外各拉着一匹马，由当地一个衙役带领进了院子，打听张家夫人住在哪儿。随夫人忙喊出了张家夫人，才知张先生在京城做了大官，这是派人接夫人和小姐进京的。张夫人愣了会儿，缓过神，谢天谢地地对天朝拜。官人嘱咐：简单收拾，少带东西，京城里要啥有啥。在反复催促下，母女俩每人带了个大包袱，张姑娘高兴，只顾上马骑马，把包袱套挂在马脖子上，官人笑着对张姑娘说：“马脖子上只能挂铃铛，不能挂包袱。”说着帮姑娘安排好包袱，扶上马，妮子只管骑马在院里转，两位夫人互相安慰，洒泪难舍难分地告别。在官人的催促下，张家母女俩离开了山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路上。

送走张家母女后，随夫人无心干活，失落地坐在台阶上思前想后。儿子和老头回来，见院里空空的，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一问才知，张先生在京城做了大官，派人来把母女俩接走啦。娃子急切地问：“走多会儿啦？”“时间不太长。”娃子转身追出，跑出很远，又跑上一个山头，仍不见踪影，他连哭带喊：“妮儿！妮儿！……”母亲追来，劝说着拉回了儿子。

一家三口，每天无精打采地过日子，挨到冬天羊倌随老头得了伤寒病，地处山区，无医无药，没多久，随父就与世长辞了。羊倌夫人陷入了孤独的痛苦中，一种人去楼空、无比凄凉的感觉，时刻折磨着随夫人。白天，儿子上山放羊，院子里就她一个人，没有了往日学生来来往往的读书声，没有了学生的挨训和打板子的哭喊声，没有了张夫人陪伴说话、聊天、互相帮忙的场景。张家人去房空，屋子里堆满了柴草，学堂也成了羊圈。

张夫人母女进京一年了，仍渺无音信。随夫人挂念着儿子的婚事，离约定成婚的日子不远了，就和儿子商量，娃子也早有此心，母子决定，收了秋就进京。

转眼到了秋天，秋风吹得树叶落地一层层，落在随夫人头上，她想起张姑娘给自己捡拾头上落叶时连头发也揪下几根。想起来有些担心，儿子的婚事已不再门当户对了，儿子配不上人家姑娘，婚事会不会告吹？又一想，张夫人心地善良，有良心，不会告吹吧？

收了秋，卖掉所有的羊，当路途盘缠，家里一切托亲戚照管。一亲戚说，此去不会让你们回来的，儿子也会有官差干。夫人说：“娃子不回，我也会回来的。家里就拜托你们啦！”

儿子挑着行李和干粮，母亲挎着个大包袱，告别了送行的亲友和山庄的近邻，踏上了赴京的路途。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待续）

作者：王新生

◆王新生：圆又圆 缺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