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猫之争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期， 粮食困难情况略有好转，但吃粮没有剩余。当时人吃粮很紧张，很少有人养猫，更没有流浪猫，老鼠泛滥成灾。

家中有点粮食，还得好好收藏。有时藏得再结实，也难逃过老鼠的肆虐。屋子角落到处是老鼠洞，屋顶的房梁上常有老鼠窜来窜去，木柜被它们咬个大洞，收藏的被褥、衣服常被耗子咬破。看着四处的老鼠屎，人们气愤不已，想着那些凭票购买的布，真是心疼，惋惜。甚至有的婴儿被老鼠咬掉鼻子，咬破耳朵，咬伤小鸡鸡。伏天下连阴雨，门槛很高，可屋外的积水顺着老鼠洞就倒灌进屋里。有时，耗子从水缸上过，竟掉进水里淹死，人们只好把水倒掉。若没看见，就把那水喝了。有时它掉进腌菜缸里，费劲巴力腌的咸菜，吃吧，心里腻歪，扔掉又舍不得，人们气得直骂老鼠，恨不得抓住它碎尸万段。

有一个单身青年，会木工活，平时挣点零钱舍不得花，攒着娶媳妇用。日积月累，存了约400多元，用两个小盆扣住，放进柜子里，估计不会被老鼠破坏。一天，媒人给他说了一个邻村的姑娘，女孩爹妈很满意，觉得小伙子有木工手艺，勤奋，单身，女儿嫁他不会受气，受穷。选好日子，定亲，过礼，就结婚。小木匠打开柜子，见两个盆已翻开，盆里的钱成了碎末、渣滓，旁边有几张5元、10元的比较完整，还有一些被咬破的，小伙子一下蒙了，不知头有多大。细看，碎钱里有动静，扒开，见有6只没毛的小耗子。小木匠把盆放在地上，坐下放声大哭，自己父母早逝，辛辛苦苦攒的钱，被小耗子咬碎，礼也过不成，婚事也得泡汤了。邻居听见哭声，急忙来家一看，很是同情，埋怨他为啥不存信用社，保本，多少还有点利息。好心邻居把残破的人民币拿到信用社兑换，加上完整的，不到50元。后来，女方父亲听说小木匠攒的钱被耗子咬碎了，对媒人说，小伙子窝囊，算了吧，媒人也无话可说。

当时，小伙子气得要把小耗子油炸了，正准备呢，来了几个好哥们，说：“你把小的炸了，母耗子照样祸害你，抓住大老鼠才能出口气。”在哥们的帮助下，以小老鼠为诱饵，逮住了母耗子，带到村外平地上，在大老鼠身上浇上煤油，点着，放开，只见一团火球在地上跑，一会儿不动了。回来后他油炸了小鼠崽儿，哥们都不吃，他自己吃了。

就在当年秋天，有一人家来了一只大黄猫，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人少吃一口，也要让猫吃饱，成了猫主人。这猫很能捉老鼠，家里及邻居家一下子没了鼠害，大家都很喜欢黄猫，村里哪家有老鼠，就把黄猫抱去，抓不着耗子，也把耗子吓跑了，是猫就避鼠。黄猫抓住大老鼠，当时就咬死，叼回来放在炕角上让主人看，摆功。孩子把老鼠剥皮，用火烤着吃；黄猫也常叼回麻雀来，孩子们抢出来，拔毛，也用火烤着吃。这家人给猫起了个名字——老虎，一喊老虎，猫就跑来喵喵叫。

有一天，来了个邻村的中年妇女，在街上看到黄猫就要捉走，追到主人家门口，一下子捉住了。猫不听她摆弄，挣扎着要跑，她抓住不放。

有人发现后问她：“你为啥抓人家的猫？”

“这猫是我家的，跑了好久不回家。”

那人大喊：“XX家快出来，有人要把你家黄猫捉走。”

猫主人家的大人、孩子出来了三四个，和外村妇女吵：“放下我家老虎，看你敢把我家猫抢走？”

“什么你家的？这是我家的猫，丢了好长时间了，猫叫黄黄。回家吧，黄黄。”

“老虎！”

“黄黄！”

猫，谁的话也不听，挣扎着要跑掉。本村猫主人也是中年妇女，她拽住猫的后半身，外村妇女捉住猫的前半身，两人争来夺去，谁也不松手，猫被拉扯得惨叫，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多数人指责外村妇女。突然，外村妇女大声惨叫，原来她的手腕被猫咬伤，鲜血直流；她一见血，竟恶心呕吐，直吐了猫一身，吐了猫主人两手。两人都松了手，猫带着一身污秽跑到一边去舔了。外村妇女捂着伤口直骂，两家又对着骂。有人认识外村女人，帮她包扎了伤口，劝她别抢啦：“村里这么多人反对，你抱不走猫的，回去吧！”

该妇女见村里人多势众，自己又受了伤，只得往回走。边走边回头喊：“黄黄！回家吧。”

后面跟着一群孩子，鹦鹉学舌——“黄黄，回家吧。”“黄黄，回你们村吧！”气得她不再喊了。

第二年夏天，黄猫不知从哪儿叼回一条一米多长的花蛇，从锅台拉到炕上，蛇不断在炕上翻滚，把猫主人一家吓得不敢靠近，开始恨猫了。男主人也急了，他不去打蛇，而是用木棍打猫，边打边说：“叫你往家叼蛇！”“叫你往家叼蛇！”

猫吃不住疼，几棍子把黄猫打得松了口，跳下炕跑了。蛇在炕上、被子上、柜子上、碗架上乱窜，最后窜到柜下墙根旁，钻进了老鼠洞。

此后，黄猫再没回来。一家子人整天提心吊胆，只怕蛇再钻出来。没有猫了，耗子又多了起来，猫主人和邻居都想念那只猫，怨男人不该打猫。

突然没了猫，女主人受不了，她每天挨村找猫，见人就打听。有人告诉她某村山庄有一只黄猫，不知是不是你家的，她想可能就是夺猫那家。

女主人平时非常喜欢猫，给它喂食，喂水，挠痒痒，与猫有感情。猫吃饱常卧在她身边，有时爬到她腿上，卧在她怀里。没事时，喊一声“老虎”，猫就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在她腿上蹭来蹭去。猫被打跑了，她整天想猫。一天，她找到邻村的山庄上，在一家门口看到了要找的黄猫，她不敢走近，远远地喊了一声：“老虎！”

猫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进了院。这猫就是她家的，上次在自家门口，人多势众，夺下了猫；这会儿在人家门口，她一个人没有勇气去抢了。转身往回走，想猫的心思没了，心中直骂：“没良心的猫！”

作者：王新生

◆王新生：二狗油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