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雨夜

延安，这个令许许多多人向往、景仰的神圣之地，2020年，我去了，满怀景仰，无比向往地去过了。我体验了那里的窑洞，并留下享受至今的美好记忆。

8月16日这天，当我们一行十人到达陕北延安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预定酒店的轿车，远接高迎地将我们引领到他家门前。车外不远处平整的水泥地上，临街竖立着一块半人多高的木招牌，白底红字赫然映入眼帘：杜明窑洞宾馆。

好玩的是，早上一出门就下的雨，大大小小、紧紧慢慢地跟了我们一路。此时，它羞羞答答地还在下。接应的是一位地道陕北口音的瘦高个男子，应该是老板。他向我们介绍了延安的主要景点，还告诉我们他家共有五间客房，我们的到来让他家今天客满！

客房内是一个上拱下平的长方形空间，里面有木椅、木凳、木茶几等简单家具。室内家具与门窗一样，都涂着黄油漆，看着挺干净。几样家具用料很大，看着就出奇地厚重。我曾试着搬一个小木凳换个地方使用，它竟然沉得纹丝不动。能挪动的，只有茶几上那个圆形果盘及盘子里竖尖儿摆放、满盘儿飘香的脆桃儿，老板说那是他亲手从自家桃树上摘的。

供客人休息的地方是一条左右通头儿的大炕，炕单儿、被罩儿白得耀眼。家具的纹丝不动，相比大炕可算是小巫见大巫。我坐上大土炕，躺下来，又翻了翻身，感觉是八个字：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这一切，让我这头一回来延安住窑洞的人感到新奇又亲切，觉得延安是个实诚、厚重、有定力的地方。

炕上铺着电热毯，有点儿疲惫的身躯，在微温热的平面上得到放松，仿佛被无边的安全感包围了，尽管外面的雨还在下。

稀里哗啦的雨声响在耳边，听着听着，我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半夜梦醒的瞬间，突然，我又听到窗外传来“咚哒、咚哒”的大动静，那声音特别响亮、清晰。我听着，猜想着，感觉雨不是停了就是小了，小到只有雨丝漫洒，“咚嗒、咚嗒”是滴水下落的声音。雨水先落到高处集中后，又下落到低处发出的响声，可是这“咚嗒”声跟敲鼓似的，也太大了。

忽然，我想起来了，我们客房门前的上方是被一大块绿色的塑料板蓬起来的。“咚嗒”声怕是水滴落到蓬板上发出来的，蓬板质地薄而坚韧使得声音被放大了，怪不得听着如此响亮、真切。

“咚嗒、咚嗒、咚嗒”窗外那声音犹如独奏的打击乐，均匀、单调地响在延安静谧的黑夜里。它牵引着我的睡意，不一会儿，我又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哗哗哗，唰唰唰”的巨大响声，冲击耳膜，我醒了。外面是浑然一片的大急雨，在微微放亮的黎明中畅快地倾泻。躺在稳稳的大炕上，木茶几的方向，一阵阵地飘来脆桃儿的甜香，我睡意全无，想象着外面铺天盖地落雨的宏大场景。突然，一种爽的感觉，溢满身心，十足的惬意。

爽自何来，我内心自问。

嗯，我并不用担心大雨会不会泛滥成水灾，因为陕北一带向来缺水。延安的连夜雨，不仅能够滋润这里的草木田园，还能净化被污染了的空气。再说，延安的砖石窑洞坚固得很，根本不怕雨水的冲刷。雨，在这里有利无害，是上天的馈赠。

我呢，昨夜的雨，简直就是延安的天空给我掉下来的一个“大馅儿饼”！这慷慨的馈赠让我岂止是喜出望外！

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神经性耳聋让我在密闭的房间里一律享受不到外面刮风下雨的声音，耳朵里听到的永远是哗哗哗的一片蝉鸣音。而延安窑洞大土炕上的一夜，我不仅是听着雨声入睡的，而且睡得还又安稳又踏实。

不期而遇的连夜雨，加上杜明家那块用来遮阳挡雨的塑料蓬板，合力帮我实现了听雨的奢望！不是么，怕风怕湿的我躺在微温的土炕上，有果香陪伴，听雨、入眠两不误。

这窑洞雨夜，过得真是开心、满足，能不爽吗？

延安窑洞听雨的经历，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那悦耳的“咚嗒”声时不时地在耳边响起。特别是晚餐时，小米粥里放几颗从延安带回的狗头枣，高压锅煮熟后，吃到嘴里一抿，那甜，真就不输新疆大枣。我每吃一次都会想起延安窑洞那个有雨、有眠的安甜之夜！

是啊，定力十足的木凳、茶几、土炕、免费的自产脆桃儿，无一不给我留下实诚、厚重的感觉。这不，那听不腻的打击乐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咚嗒、咚嗒、咚嗒……

延安的雨夜，我永远不会忘记。

2020年11月25日至12月24日于石家庄。

作者：慕淑风

◆慕淑风：窝窝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