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如树

看春节联欢晚会时，偶然瞥到爷爷看电视时的样子，双脸都凹进去，很专注的样子，很像个老太太，真是老了。

生于1942年的他，按农村的说法虚岁也80了。初一的上午，吃完饺子，拜了年，爱人提议去公园看腊梅，得到婆婆的响应，小姑子也想去转转，爷爷说不去。我说我留下来陪爷爷，婆婆说他自己没事。赏了梅花，围着公园转一圈，快12点了，我快步先回，让他们推着婆婆慢慢走。

开门进家，看到爷爷坐在沙发上，脑中想到了这幅画——树下的老人。画中的老人靠在篱笆上，感受不到一点儿气息。公公坐在屋子里，很安静地在等待。

爷爷55岁退休，两年后患脑梗塞半身不遂，左半边身子僵硬无知觉，勉强能够自理，日常由婆婆打理。这一晃22年过去了，22年间，爷爷只偶尔住过1-2次院，一周至半月出院，日常吃药也不多。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很不容易，也是我们晚辈的福分。

爷爷57岁患病，才刚刚退休，还没好好享受自由的生活。起初是不接纳自己的病，有很多的情绪，经常发火，然后是积极地锻炼，调整饮食，调整生活和作息，一路走过来很是艰难。

戒烟就很困难，三十多年的烟瘾，不是说戒就戒得了的，他曾趁着出去锻炼偷偷拣地上的烟头抽。

戒酒也很难，爷爷喝酒厉害，得病前每晚2两，他说是缓解自己心跳缓慢。好在家里人在家都不喝酒，他没机会碰到酒，偶尔过节我们提议喝一点儿，不知他看到酒是何感受，从一个酒鬼（婆婆语）到20多年滴酒未沾，这其中的意志力，不是因为得病是很难做到的。

饮食改变最大，得病时换血透析，他的血液里抽出来全是粘稠的脂肪，出院后几年不吃炒菜，只吃调的素菜，少盐无油，饭量也减了一半。最初几年复查身体指标基本正常后，才偶尔吃一点炒菜，控制量。

锻炼上他很有毅力，上午下午各两次，坚持得很好。睡觉也早睡早起，时间基本不变，晚8-9点睡，早5-6点起，节日也不改变。

其余时间就是读书，大部头的书读了很多，比我们阅读量大。我想，正是老人规律地生活，才能维持目前的状况。

非常重要的一点，他很少管孩子们的事，不担心，不操心，不干涉，只是纯然地关注自己，唯一的目标就是自己的健康。他得病后，孩子们也很关心他，不惹他生气，处处顺着他，奶奶更是对他好，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饮食。除了家里人，他们不怎么跟社会上的人接触，关系简单，少了很多的情绪和麻烦。

爷爷每天吃得很少，需要的也很少，纠结很少，情绪很少，欢乐很少，痛苦也很少。这样的爷爷，像一棵树一样，只是纯然地活着，纯粹地活着，自然地活着。万物都是这样自顾自地活着，也心安理得地坦然地活着。

这样活着让我很敬畏，活在社会中，各种复杂的关系，各种无名的压力，欲望很多，纠结很多，要的很多，痛苦很多，天增岁月人减寿呀！一切简单一些，自然一些，纯粹一些，活成一棵树，不需要遮风挡雨，只是纯然地活着，不好吗？

写于2021年2月14日。

作者：陌上尘

◆陌上尘：【简心诗苑】月光安宁（外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