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歌文苑 不见不散
悠悠书房梦
作者 | 朱良启
公元761年的8月，穷困潦倒的诗人杜甫在呼啸的狂风中面对被摧毁的茅屋发出忧愤一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同样是穷书生，在21世纪的今天，面对房子面积小带来的不便，我自惭没有子美先生的心胸宽广。
我的住房面积不大，94平米。妻子每次打扫卫生的时候，一般都顺便朝我发射几发“炮弹”：看看，家里到处都是你的书报，你的收藏。一点都不方便打扫，当时劝你买个大些的房子，你还不听劝，这不，你的书报收藏没地方放吧，哪天趁你不在家，我干脆都给你处理完就干净了……面对妻子的唠叨，我委实无话可说，要么装听不见，要么“呵呵”几声，或者添上一句：有空会收拾的。好在妻子儿子也都喜欢读书，并不会真处理我的宝贝书报。当时不买大房子是因为不想贷款，书报到处堆积是因为我这些年来买的越来越多，几千册书把家中的五个大书橱全部填满不算，连书橱的顶部都被利用，被我把书籍资料往上直接堆到天花板。还有许多书怎么办？见缝插针，书桌、电脑桌、床头柜，床头前再放把椅子，椅子上又是半人高的书报。这样下来，确实让妻子做事不方便。
面对妻子不满，我打心底也是一声长叹，只是叹的内容是：安得书房一百平，使我万书尽得宁？当我看到很多学者读书人能有自己的书房，而且骄傲地给书房起个斋号时，我是非常羡慕的，像米芾的“宝晋斋”、杨万里的“诚斋”、纪晓岚的“阅微草堂”梁启超的“饮冰室”，书房连同主人都在历史上光芒四射，就连一辈子与贫穷相伴的蒲松龄都给自己搞了一个“聊斋”，和《聊斋志异》永垂青史。我不敢设想能名留青史，但做梦都想有个大些的房间，里面除了一桌一椅外，全是分类装满书得书橱。这个梦，我已经做了几十年。
1976年秋，六岁的我进了极其简陋的乡村小学，开始了求学生涯，在学校认识的字加上做教师的父亲的指导，我很快认识到书中文字里藏着另外一个神秘的世界，这个世界强烈吸引着我，甚至超过与伙伴们游戏。父亲给我买的一些儿童书籍渐渐已不能满足我的精神需求。三年级时我已经开始在全村范围内搜寻我能找到的书，《封神演义》《说岳全传》《杨家将》《白话聊斋故事》都被我囫囵吞枣读完，姐姐们上中学的语文历史教材都成为我的盘中餐。上中学后，有书可读已经成为我人生最大的乐趣，此后再未改变。一周来学校一次的小书贩是我最盼望见到的人，偶尔进县城一次，濉溪石板街中部两间屋的书店是我一定要去的地方，买回一两本喜欢的书会使我心情愉悦数天。因为走路读书入迷，我撞过大树，掉过沟里。上了高中，学业虽然紧张，但街上小书店也是我周六放学回家进去逗留挑选心爱书籍的必经之地。上大学后，我的课余时间基本是在学校图书馆度过。在我眼中，物质生活可以简陋凑合，但若没有书读，简直生不如死。这已经成为我的人生信念。我平时所积攒的一些零花钱几乎都用来买书了，加上父亲姐姐给我买的，工作前的我已经拥有文学历史、科普军事、天文地理等各类书籍四百多本。
默然回首，一路走来的读书时光，在阳光丽日或阴云密布的日子里，散发着温暖、生动、可爱、亲切。一纸一片，在那些逝去的少年青春岁月里，依然于素色中呈现着夺目的光芒，素手拈花，好似故人来。因为有了书籍，我很容易忽视贫瘠，过得充实。
早期仅几百本书，尚容易存放，墙上钉几个架子，父亲又专门找木匠做了一个书橱。我独立成家时，父亲把书橱送给我，我又买了一个，勉强把书装完。因为我住的是妻子学校的两间平房，地方不大，除了家具以外，再放两个大书橱已明显拥挤。但随着工资的增长，我读书买书的爱好更加强烈，无论是教学需要还是喜欢的书，我每年都要买回几十本，有时遇到价格便宜的旧书摊，一次便买回五十多本，像淘到宝贝一样，先买回来，再抽空一本一本慢慢阅读。为了阅读方便，我把书报放在床头、书桌、沙发等处，不过这样给妻子打扫卫生带来了不便，于是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2005年底，我在城里买房时，因为经济原因，只买了一套90多平米的住房，因为儿子才几岁，我考虑他以后还要离开这个家的，在装修时便有意识地把儿子的卧室装修成书房的模样，没放一个衣橱，而是放了五个大书橱，一是想让儿子从小在书香中成长，二是感觉能安放下我的图书资料了。我的设想只成功了一半，儿子总体上还算喜欢读书，只不过没我痴迷，但也买了几百本自己喜欢的书。他只要说买书，我从来没吝啬过钱，需要多少给多少。妻子有时也购买自己看中的书籍。截止到现在，粗略一数，家中藏书已达四千多本，还有我几十年来挑选收集的几万张各类报纸资料。如此一来，五个书橱的地盘根本不够用的。
有时我狠下心，想要淘汰一批书籍，给新书腾地方。便挨个书橱看过来。这里是四百多本专业书籍和我挑选留下的学过的教过的课本，都是我教学管理中的好伙伴，扔不得；这里是三百多本人物传记，读他们，好像天天受伟人圣贤的教导，扔不得；这里是两千多本文学书籍，我就是看着它们成长的，是它们让我觉得生活的可爱，有我读了十遍的《红楼梦》，读了十五遍的《平凡的世界》已经成为我人生的教科书……扔不得，里面还有发表我自己文章的几十本刊物书籍，更扔不得。全巡视一遍，哪本也舍不得扔掉，于是叹口气，费力把它们放回原地。我国著名语言学家吕叔湘曾经在文章中介绍过英国一篇散文《毁书》，说那作者因书太多无法处理，用麻袋装了大批初版诗集，趁午夜沉之于泰晤士河。我做不到，连当废品卖也轻易做不到。只有几次我参加公益活动，给农村学校，给贫困山区儿童捐了二百多本书，觉得它们到新地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没有心庝。
因为爱买书读书，2016年。我家被评为全国“书香之家”，我本人几次被评为淮北市教育系统“读书之星”。读书之余，我也努力写书。先后在省市报刊、网络平台发表几百篇文章，出了一本名为《趟过岁月的河》的文集。有一点我深深地明白，如果没有我读过的成千上万本书做底子，我也不会有什么荣誉和成绩。我想更加善待我的宝贝伙伴们，可现实条件只能如此。所以我梦想我能拥有一间大大的书房，万卷图书排列井然，日光透过阳台，洒在油墨清香的书上。我置身其中，但求爱书在手，物我两忘，像陆放翁一样“万卷古今消流水，一窗昏晓送流年”。
尽管目前这只是在做梦，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要实现了呢？岂不美哉！
作者简介
朱良启 ，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三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280余篇，8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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