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之三 妪论二媳
妪，
老矣。
偶早丧，
幸有二子，
然经年离乡，
每至岁末而归。
碌碌谋生甚劳也。
乃约二媳月供柴米，
妪喜尚健独居自活也。
亦无非区区聊度余生矣。
初，
尚安。
长媳刘，
虽如约供，
然瓜果菜蔬，
从来鲜有奉姑。
而次媳李事甚殷，
凡其所有无有吝者。
妪乃太息对诸邻诉曰：
吾虽二媳实赖李媳活也！
刘，
闻之。
愤然曰：
吾自不贤，
月供未曾少！
汝有贤者可也，
吾不与汝佳媳争！
而月供外益绝望省。
妪恼且悔亦无可奈何。
幸李媳软语慰之少解也。
后，
类此。
倚李媳，
渐而习之。
然心终悻然。
忽某日刘发现，
遣子奉两瓜已进。
李媳亦欲遇之而罢。
妪大喜捧之遍示诸邻，
夸刘媳之贤滔滔不绝也。
或，
诘之，
刘奉瓜，
且自贤矣，
而李亦奉乎？
妪愕然而否之。
岂非刘贤于李乎？
妪得意顺口而然之。
李闻之不觉怩而自嘲：
其恒善不若恒恶一善哉！
阳光评曰：世长如此，人恒恶我，偶得其善，
铭之深也。人恒善我，偶触其恶，怀之且也。
故云：
经年苦修未曾度，放下屠刀立成佛。
智者千虑不免失，百密难掩偶一疏
新聊斋之四对 联
张甲，张乙，同族同龄兄弟也，且对门而居，发小本应相笃，然不知何故，竟近乎仇敌，至各成家更甚。众皆不解。亦无奈何。
甲世为商，家殷然长奔波，妻文静娴淑，与幼子具家。乙事农耕，贫而子女众，辛劳仅能果腹，妻亦农家泼辣女也。本所谓井河之水，各不相干。然比邻而居，某年腊日，因小儿琐事，加之前有心结，乙妻竟破口而骂。甲妻忍无可忍，亦出语相争，而乙家人多语杂，如何能敌？初尚力争，而后闭门号啕而哭。乙睹之，但嘻笑不发一语。
年即尽，甲还，妻乃哭诉之。甚不愉，欲待理论，事过无趣，若无所示，此愤难安。正值节至，户户喜贴春联，甲亦粗通文墨，乃手书一联，其妻观之，破涕笑之。曰：新春新鞋新棉衣，吃肉吃鱼吃白米。横批此年好过。盖知乙每至年关，家甚凄惶，讽之也。遂张之门外，正对乙家门也。
而乙家债主方散，儿女哭啼，年货几无，夫妻烦恼。出门悉之，此气怎当，扯得几张红纸，调下锅底黑墨，狂草一联，贴之门外。曰：你有你吃你妈的，老子没有忍忍饥!横批：照样过年！正与甲联相对。
众邻人闻之，皆聚而笑谈。甲气极，欲纠其党殴之，其妻苦劝不能解。而乙闻之更怒：“吾无非一条穷命耳，有死而已！”
正各自居家斗气，忽旁有邻老使人邀观其联。此老者，设塾一生，善而望众，乡人皆敬之。甲，乙亦曾读其塾下也。于是奉召，众皆围之而读，曰：同窗同枝相煎急，列祖列宗坟内泣，横联：如此过年。
众哄而笑，甲乙大惭。乃各相致歉，共除其联，甲妻更出所有赠之乙妻女。乙妻亦悔而涕。两家此后互帮互敬甚相得，前嫌尽释矣。
微言： 此事基本真实，趣而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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