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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华堂·乡愁】秦冰晨:雨中忆

雨中忆

清晨,还在睡觉的我就被母亲喊醒,从被窝中拉了起来,质问家里丢了的五十元钱是不是我拿了,我眯缝着眼,还没清醒过来,又是一声质问,

“是不是”

“ 不是”

“不是你是谁”

“我怎么知道”

“给我起来”

我从床头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别穿了,给我下来”

我只穿着一条三角裤,挪到床边,坐着弯下腰,在地上找鞋。

“赶紧给我下来”

慌乱中,我的鞋不知道哪里去了,我胡乱穿了一双母亲的高跟凉鞋,立足未稳。

“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不是”

外面下着雨,已经下了一夜了,场子的地面上泥泞不堪,坑洼不平的场院中满是水坑,雨落在上面漾起了波纹,急促的雨,不待波纹漾开,又打了下来,纹路也显得慌慌张张。

“出去,去外面淋着,什么时候承认了进来”

我被撵了出来,身着遮羞之衣,踩着不合之履,精神尚未集中,眼神尚朦胧,手揉着眼睛,就这样被撵了出来。站在雨中,立在当院。

我倔强的站在雨中,父母的身影进进出出,往来于房屋与厂房之间,经过我的时候都不往我身上看一眼,我没有向他们服软,我真的没有拿。

来上工的叔叔阿姨看到我的时候,问我怎么回事,我也没有回答,只是愤然的站着,看着他们嘻嘻的笑脸,走过去,没有多问。

我肯定气愤呀,凭什么一口咬定就是我,还这么粗暴的对待我,连句话都不让说,从床上拉起来就被赶了出来,你们既然这样,那就淋着吧,淋坏了拉倒。

我就这么站着,雨一会大一会小,旁边的砖窑正在烧制钢砖,雨水落在上面腾起了白气,烟囱里没有烟冒出,制转房里传出机器运作的声音“哐当哐当”,还伴着叔叔阿姨大声的交谈声,我隐约听见他们在议论着我这副模样。

这么严厉的对待我,以前也没有过,不知这回是怎么了,那五十元很重要吗,当时还上小学的我根本就想不通。其实也就是突然从被窝把我拉出来让我睡不好觉,我感觉很生气,对于站在雨中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反感,反而觉得好玩。我们在村里池塘凫水的时候,什么也不穿,光溜溜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我慢慢气消了,站在雨里看着周围的一切,下雨天砖厂只有两个打砖的来上工,他们在打砖房里一待就是一上午,父亲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在忙些啥,匆匆忙忙的,来不及看我一眼,也不知是故意不看我,父亲早上并没有对我怎么着,肯定是母亲和他串通好了,不和我说话,晾着我。我听见了房间里的切菜声音,透过雨声还能听得清晰,“咔咔咔”刀与案板的碰击,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也是故意的吧,让我听见,要吃午饭了,看你招不招。我这么胡乱看胡乱想着,上工的两个人出来回家去了,路过我的时候,只是看了我一眼,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我被人世抛弃了,没有别的声音,父亲进去家没有再出来,切菜声也停了,只有天上的雨落下,落在我身上,陪着我,多数的雨滴还是落在地上,落在水坑里,它喜欢捉弄水坑中的波纹。

“进来吧”

母亲没有叫我的名字,想是还在生闷气,却不忍心让我一直站着。

我没有动,依然在看着别处。

“进来吃饭”

还是冷冰冰的说话,站在房子里探出头,掀着门帘叫我。

我还是没有动,虽然还在下着雨,想回去却咽不下这口气,固执的站着。

母亲快步走过来把我拽了回去,拉进家里,拿毛巾给我把身上擦干,衣服就在床边,拿起给我套在身上,把我按到沙发上,父亲旁边,饭端到面前,自己也坐下,一起看电视吃饭。

“赶紧吃饭吧,吃了饭再去睡会。就登倔,叫你出去淋,就一直在外头呀,你不能自己跑回来,叫你还不回来哩,傻不傻。”母亲这么说着。

我此时委屈的不行,泪流了下来。

“那你们叫我出去的,我又没拿,还不教穿衣裳,人家都是笑话我哩。”我巴巴的抱不平。泪滴在了面条上。

“嗯嗯,你没拿,赶紧吃饭吧,吃了饭再去睡会,现在不是穿上衣裳了。”

在子女面前,父母总是先服软,不会认错,但所作所言都是在弥补。

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那五十元钱到底去哪里了我最终也不知道,却害的我在雨中站了一个上午。现在回想起来,父亲进进出出始终没有要喊我进去的意思,他在忙,他一直都是这样忙忙碌碌,场子里的事情总也忙不完。他是忙的顾不上叫我回去,我这样安慰自己,我想,真的是这样。

母亲说的那番话,以及给我穿衣裳端饭,是在含蓄的表达歉意。

我不知道在别的家庭中,父母是怎样来教育孩子的,我听说最多的是动手打,也经常看到一些冲动的父母,我儿时很少挨打,父母多是用这样一种行为来教育我。

误会在所难免,冤枉也时常发生,当时的委屈和气愤早已消逝,转换而来的是从容应对各种困难。与人相处被误解我们经历的太多,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有反目成仇的,但我的父亲母亲用行动来告诉我,凡事都是可以原谅的,可以与人和解。虽是发生的点滴小事,蕴含着真理。

没有人不犯错,即使伟大如父母。

父母与子女漫长的相处中,会出现种种矛盾,各执己词,父母与旁人的区别就是,他们总会原谅我们,而我们也会原谅父母,大家都会和解,家人的意义就在于此,家人没有长恨。

这几天阴雨绵绵,我竟然不知道啥时候下雨了,不知道在雨中单立了很久……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母亲尚可冤枉我,外面的世界有些委屈算什么?就是此刻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母亲,我想你了!父亲你好么?!

秦冰晨:就职与苏州,礼义梁泉人,文字朴实,情感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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