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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华堂·乡愁】秦冰晨:地荒

地  荒

有风,把云吹来吹去,云影在地面跳跃,跳着跳着连成了一片,那一片地就暗下来了,太阳和云都在远处,那片阴影遮住了桃花该享有的阳光,还有桃树旁边的刚出土的绿草,这些离我所处的位置都很远,太阳在往西边挪,云在往东边飘,我这里刚好阳光灿烂。

我跟着下地,站在旁边无所事事,映入眼帘的黄土上覆盖的枯枝败叶铺展开去,一层一层往上升到松树脚边,就到山上了,其间穿插的有黄色的连翘花,在黄土之上,枯枝以下,长着一盘一盘草,就像人身上的藓,没有人喜欢,等到机器开进去地里,它们就会被除掉。我家这块地塄上的桑树已经解决的所剩无几了,十几年来它们一直盘踞在这里,除了生,生了除,双方的较量从不休止,如今它们还在,桑树,蚕宝宝喜欢,在地里是杂草,妨碍庄稼生长,我小时候也喜欢,桑葚很好吃。小时候我们都是宝宝,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仅剩的桑树照样发芽了,长条的枝上长出小小的疙疙瘩瘩的苞,如果我用手从上往下一捋,它就白费功夫了,我还没有试过我真的一捋,它还能不能再长起来。我没有那样做,再坏的人也不会坏到去跟一棵树为难。

跟一个小虫子为难,那我经常做,比如现在。我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蹲在地头,握着镰把漫不经心的把镰刀往地下打,地面一层的干土打破,翻出了新土,湿润的土,黄土湿润以后看着不像黄颜色了,我不知道该称呼那是什么颜色,总之我看着不是黄土了。本来只是随便把玩着镰刀,捣着捣着就想从土里或许能翻出什么东西,蚂蚁窝和多足虫最常见。没什么期待才会偶遇惊喜。土里没有翻出什么能动的东西,有一只小虫从外边走过来了,被我发现了,哈哈。通体灰色,脑袋黑色,没看到有触须,脚被躯壳完全遮住,不知道是几条腿,爬一会停一会,我把镰刀猛插在它面前,立马挺住脚步不动了,用刀刃把它翻来翻去,也不见任何动静,这时看到它的全部腿脚,密密麻麻的排列整齐,斜Z字形。整个身子还没有我的指甲盖大,长的可是精致,还会装死。我不碰它了,它又走起来,再碰再停,它走的时候我把镰刀置于前方,它就爬到了刀面上。我想它单薄的身子在空中肯定会被风吹走,它在刀面上爬行,我把镰刀调整着,使它的身子处在风吹来的方向,我站了起来,使虫子处在一米六的高空,这可能是它今生所在的巅峰了,以它身子的轻盈,即使高空坠落也安然无恙,就把它始终置于上风口,我衣服没有拉上拉链,风吹的下摆在身后翻滚,呼啦啦的响,饶是这样的风,那虫子闲庭信步,丝毫没有慌乱,可能它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它眼前一直有路,待它走到镰刀尽头,我顺着它的脚步慢慢翻转,我不知道它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转圈。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应该是要去办什么事情,也是为了一日三餐吧。聊斋笔法,“秦某,垄畔握镰自玩,忽一物来,跃于刃,身断,落地遁没,倏忽出而倍于前身,展翅翔天际,不知其名。”

放走了虫子,看着隔着一块地的两个坟堆,一颗柏树长在两者之间,都是圆的碌碌,树冠就像是架在空中的坟堆,地上的坟,藓一样的草匍匐在上面,三者都是绿颜色,以远方的天空为底,成为一种图案,随着云彩的飘动,底布在流动,就像现代舞美的动态效果。清明时节,这里马上会热闹起来,呈现一番非自然的花红柳绿。

花草竞次开放,还没有形成规模,有的长出来很久了,还有的刚刚破土而出,每一种植物生长出来都有其价值,长在庄稼地里是它们的不幸。拔草、除草、用草药,想尽办法把它们铲除掉,尽可能的斩草除根,至于除掉的是什么东西,没有人追究,它不利于玉米长好,就是坏的。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就会发狂,没有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究竟算怎样,能去左右其他。这些草在山上就是风景,看见了就会说绿草围绕着树桩,哇,好清新。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招蜂引蝶,嗡嗡嗡的声势浩大,植物吸引着动物。山珍海味吸引着我。蜜蜂在花丛鼓捣一番,自己吃饱了,花粉也传走了,它们很简单,也是在传宗接代。我把野鸡野兔吃了,恨不得骨头都不吐。花草不能动就把种子洒遍世界,我们能走遍全世界,也不好找个归宿。

有三道辙很深,三轮车压过去就是这样,很整齐排列在前面,去年秋天开着车进地的时候已经是百草凋残的时节了,有些小昆虫在忙着搬运,有的就丧命了,被骤变的天气送走。就在那三轮车辙里,也有好多尸体存在,经过一冬天早已风化,化为尘土了。蜜蜂采集花蜜的时候,没有想过能长眠于花海,这小虫子无意与花草为伍,却被突如其来的大车碾压,与花草同为泥土,那残留的躯壳肉身也能成为另一小虫的食物,带着点青草味的食物,小昆虫享用的时候,啧啧称奇。猫抓住麻雀,就把它抛上抛下,活着的时候能让猫快乐一阵,等玩死了,会把它吃掉。就连猫都不会对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感兴趣,而是把它处理掉。

所以,既不说话,又不联系的人,就删了吧,在列表里躺着,挺瘆人的。

回去的时候,太阳也很暖和,地里剩下的干玉米浪一样翻着,把刚长出来的草遮住再露出,石墙反射着阳光,发白的刺眼,有人的锄头挥起来能好像能把太阳打掉,落下时只有锄头铲进了土里。那人在远处,高处一锄头一锄头的挥着,就像是击剑一样,和太阳在比试,他能锄到太阳落山就是胜利了。扒着石墙上来,一丛桑树挂着塑料皮在呼啦呼啦响,风力还是很强劲。

石墙上来以后是小路,总觉得凡是和土地挨着的路都是勉强挤出来的,走了那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宽,不管谁走过都规规矩矩的不越过边界,这条路就是正好能走一个人,两个人走的话就要前后走才能通过,扛着锄头的话,还得保持距离,以免追尾,头碰到扛着的锄头。这路是不会变宽的,多宽一点就少种一行玉米,即使有人踏宽了路,下种的时候也会再把土拢回来。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即使发生了,也只是暂时的,瞬间的,不会长久。田间地头的路毫无规律可言,现在没有长庄稼,能一览无遗,夏天看着连绵的绿色,完全看不到路径,那时候是处于局外反而摸不清情况,只有一步一步走进去,才能一条一条的发现小路。这种路真是年年换新颜,没有哪条路会和去年的一模一样。它取决于那条路上长的草,小路本来都是土地的一部分,硬生生被分离出来,路自己也不愿意仅仅作为路,还是想长点什么。各种各样的种子都飘过来,从发芽到枯萎,始终处于磨难当中,而不断绝。真正的野蛮生长就是,不计较后果,不用担心农药,只要提防脚底板。躲又不能躲,跑也跑不动,受伤了也得顶住,即使被踩的只有地下的根须,还是要重新开始。它就是能活着走完这一季,它可能都没有机会结自己的果实,来年的种子里不会有属于它那部分了,即使它那么努力。

小路上长满了各种草,大路上就是各种石子,看着都是一样的形状,没有个定型,奇形怪状的,路过的车,路过的人,路过的什么动物,都会留下些什么东西在路上,混迹在本来是石子为主的路面上,灰尘经过磨练也结块,也混在里面,看起来都是石头子的路面不知道都混入了多少东西。都是杂质,影响路面的清洁。还有蚂蚁之类的小东西爬在里面,屎粪蛋会吸引屎壳郎,死掉的屎壳郎把蚂蚁吸引过来,下了雨土里出来透气的蚯蚓,就聚集在一块了。加入车辆经过,在这里又是一场灾难,不像是在玉米地那样和花草为伍,化作春泥,变成养分一样的了。这里的情况就是被不断碾压,粘在不同的过客上面,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还在漫游,无休无止的漫游生涯,知道风化,散落在天涯何处,零落分裂。

这些路没有一横一竖那样的笔直的,要么是一撇,要么是一捺,还有横折竖,点横撇,连起来就是阡陌交通这么好听的名字,走起来就是纵横交错这样的复杂。它再美,黄土地哺育的人们不爱这样缓慢生长的土地了,渐渐就失去了这种操持技能,我们农业户口人员根本没有从事农务的那种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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