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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皮诗歌精选20首

一

一次午宴的再认识

  

我们端起酒杯，把一生的情感

举到了嘴边，摇摇晃晃

从纯正的烈酒，一盏盏提取

回味的温度

上午登临的华不注，成为下酒的佐餐

赵孟頫写满乡愁的鹊华秋色图

是这个春天最近的风景，落在

叮当作响的杯具里

关于友谊，关于往事

我们轻轻存放在酒壶，烫一遍

再烫一遍，直至烫热下一个话题

 

我们天马行空像在开联合国会议

从石油跌价到碰瓷、泄密或者泛滥的自媒体

生活的成色像吃不完的菜肴，不断上桌

找不出时代的标准用语，感叹

伊斯兰那些蒙面的死士

信仰是不是勇敢与激情用之不竭的武器？

此刻和平的繁荣下，我们又惊又怕

宁可在雾霾中骂人，也要折断柳枝

以春天最柔软的部位制作传统的柳哨

用习惯演绎谈笑的历史

关于历史

我想起心中那一堆破碎的镜片

我们用别人重复过的记忆

投射出四处流散的光线

（窃以为智慧四溢）

像盐一样，一点一点被时间析出

一

镜子

 

昨夜，黑暗终于战胜了光明

照亮生活的电之魂骤然停止呼吸

我见，自己秉烛而来

黑魆魆的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错愕瞬间爬满烛光映照的脸

刀刻一样雕塑了另一种真相

秉烛之手，巍巍颤抖

我见，一只手想要扶住黑暗

 

有谁在喊我的名字：回来

像在寻找字幕，我

对突然而至的神谕惊诧不已

一

镜子里的影像谋杀了我

 

那举枪的姿势好像只是游戏

那飞翔的子弹像小鸟刚刚窜出黑洞洞的巷口

很明显，那小鸟冲我的左眼而来

估计第二枪会瞄准我的右眼

里面的人，一定想，先使我致盲

即便还有思想，也已经辨不清方向

如果向右躲，将会击穿左耳

如果向左闪，右耳可能被击伤

如果躲向中间，就会击碎鼻子

总之，他让你眼耳鼻舌身意逐步丧失

无处躲藏

 

我一直问，那是谁

里面的场景为什么与我的客厅十分相像

除了枪，那影像背后还有什么武器

或者，还有没有同伙密谋着另外的勾当？

里面的人似乎刻意在复制我的生活

却把我的生活布置成谋杀现场

一

恐惧

 

倒不是冰裂的皱纹

让我悲切

也不是秋天的芦花

令人伤怀

更不是镜子里疑问的眼神

叫我忧虑

我是突然发现了人类的秘密

企图从里面打量外边的真实

外边的惊恐于里面的窥探

像一大片虚无

对垒于今生前世

我的凝视使我迷失在另一度时空

对我的凝视竟是如此如此如此

令人毛骨悚立

从此：我不敢再看自己

一

今年夏天的不同

今年夏天的炎热

与往年没什么不同

悉悉索索的树叶依然无力打着节拍

唯一的不同

是我想起了不同

这些年，以冲刺的姿势奔跑

许多时，身体越过自己舍我而去

耳边呼啸划过的许多事物

时而尖锐，时而明亮，时而久久不散

飞船穿梭

从起点奔向起点

像空中遥看的一只蚂蚁

在盛开的中午的喧嚣中

来不及叹息，来不及焦虑，来不及

回眸

仿佛夸父追日

仿佛日落日息

仿佛年复一年

仿佛一生一世

仿佛与生俱来的宿命紧紧卡住了时间的发生器

忘记了叹息、焦虑和回眸

今天，我不得不坐下来

端详着自己如何趟过炎热的马路

一

时间之虫

我感到，光线异常明媚和温暖

昨天被剪下的阳光还在客厅闪耀

 

时光所能占据的空间，或大或小

像一枚虫子爬出小洞

膨胀，直到将万物囊括其中

找不到纵横交错的坐标

我置身于球体之内，一伸手

触摸到球壁，一伸腿

漂浮在球内，明亮不着边际

 

我不知道有没有上帝

这个世界的中心究竟在哪里

许许多多别人或者自己的祖先

站在坟头，笑容殷殷

许多虫子爬出来变成人类

笑容殷殷，许多球飞踪而去

从未碰碎我所在的更大的球体

 

过去、现在和未来再不是

一条线的风筝，他们一起围坐着

看不清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

分不清哪里是圆心，哪里周而复始

我只能以我为主

剪下一截未来的阳光

晒晒过去的那些梅雨天气

一

时间的过往

我相信，过往的一切都会存在

秋天的落叶一直摇曳在坠落的过程

飘摇的雪花终生飘摇在飞舞中

孩子，成长的骨骼

如春天开化的冰冻嘎嘎有声

我相信，这一切的存在都不是过往

 

我相信，存在的一切都不会老去

放眼不到边际的天空，深不可测

四季放牧的南山，安祥宁静

飞去的雁阵像飞来的书信

承载着冥想，温暖，爱和漫长的坠落

我相信，这一切的存在都不是过往

 

凡活着的生命和

人类的气息

都在他手中*

 

*语出约伯记12章

一

清明稿

清明，好像总在

阴冷细雨的古诗中，行人

把祖先的忧戚挂在脸上

虔诚的追念祖辈的踪迹

 

今天清明万里，初醒的迎春花

浸润着娇艳的金黄

太阳的光线闪耀起来，像是

修成正果凭风飞升的蒲公英

 

此刻父亲的心情一定像晴朗的天空

毕竟挣脱了躯体，瞭望才旷远

这滴眼泪凝成的土黄色坟茔

不过是曾经有过的昨天的象征

 

父亲，你和生者一起沐浴

春阳照耀着我，其实也温暖你

感谢造物主，死亡

原来是把现实搬进记忆的方式

一

邻近的痛

 

柏树，一棵一棵奋力的曲折

仿佛来自地下的力羁绊了挣扎

 

父亲，父亲的父亲们，还有远处的奶奶

用一生的涟漪凝结成一座座土包

 

这些坟丘，纷纷低沉下来

仿佛年代越久远性格越谦卑

 

只有强劲的野草四处繁衍着

陌生人看不出地下紧握的家族根系

一

一切都是向上的

墓地，一切都是向上的

所有的树向上生长

初春的花向上绽开

看得见的空气向上升腾

呼吸是向上的，把心情

撩得很高

风景也是向上的，让目光

飘出好远

先人们肯定也是向上的

溢出皮骨的灵魂离太阳更近

 

只有我低着头

想看清

地下那片轰鸣着悲伤的宁静

一

一阵明亮的黑

 

山坡，一如往常的明媚

这些隆起的坟丘

提醒着大地的痛

 

多年前牵着我的手走过山坡

不尚言辞的父亲

一如今天的沉默

 

想起手指的温暖

突然飞来一阵明亮的黑

一

传承

 

与风不说

与摇曳的花不说

与四月的茂盛不说

与坟里坟外的人都不说

过去没有说的现在也不说

只让满脸的庄重被阳光照耀

儿子

什么也没说

一

晴朗

我的心空阴暗，潮湿的角落

长出蟑螂的智齿

啃啮三百年的肿胀神经

 

我从左边转到右边

一朵花，从

左心室迁移右心室

我从右边转到左边

一朵花，从

右心室迁移左心室，那只手

让左边枯萎，还有右边

挣扎着盛放（谁的？）

 

我发现人性，在十字路口

说：起雾了！

一

祝福母亲的节

像一盏漂泊的灯, 星星在月亮旁跳跃

这是雨后的景象,五月

一整天激烈的淫雨之后,阳光隐藏了许久

可能是小雨打湿阳光的声音

可能是小雨呼叫阳光的声音

可能是小雨叫醒阳光的声音

可能是小雨敲碎阳光的声音,一抬头

阳光叫醒了月亮,惊喜像一盏跳跃的灯

 

今天是母亲节

祝福母亲的节

母亲祝福的节

月亮接近十五的颜色

星星接近十五的颜色

天空晴朗得接近十五的颜色

我伸开手臂,按照遥远村庄的方位

右手伸向西,左手伸向东

再找一找出走的方向

路还是那么长,远处的目光

叫醒月亮

一

扯着飞机飞

1.

从济南到武汉，扯着飞机在飞

煽动一对蝴蝶的眼睛，假定

目标，有若干秒钟的距离

感觉比大地踏实，从不担心

掉进空天深处

 

2.

身边流过温柔缠绵的云。凝结

水分子，穿过睫毛的空间

起初淡淡的

之后浓浓的

然后一团一团的思念，朵朵盛开

 

3.

此去，经年有回忆

被蔷薇刺红了手指

一次一次泛起，在你眉山积聚

武汉桥边的潮汐

 

4.

飞机，明天下午15：40起飞

大地扯得

我的翅膀好沉

一

深夜，倾听你的声音

          

深夜，倾听你的声音

打湿的窗子，哽咽的心扉

都说明风雨还垄断着你的睡梦

像树枝不得不拍响树叶

像灯光不得不时明时暗

也像不断闪动的光标

一直等待着下一段文字

 

有一种情绪被黑暗笼罩

色彩迷离、飘忽而深邃

被梦压弯的腰

穿越的时光

像一个歌者

在不同的时空和相同的行程中回响

 

你的声音好累，凝结着风雨的味道

像挤破的沧桑

小心珍藏着残留的滴翠

你不得不再一次翻晒记忆

你不得不等待太阳再一次升起

 

深夜，听不到你的声音

你不打算走过深夜，却让黑夜走进你的心

一

送行

其实，你走的时候

我一直守候在你的左右

虽然扯你衣袖的是风

或许拂你脸颊的是雪

但你转头的一瞬

我轻轻帮你转动了前行的方向

 

其实，我就在你身边的耳语中

 

当我收拾完《返乡心情》

悄然躲进你的眼睛

纵然离别的火车，以流光速度

纵然黑夜，飘飏的雪，已被车窗隔离

我总是一抹光

在你照亮行程的瞳孔里

 

其实，我蛰伏在你身体的某一处

 

那里，有一种语言

呢喃着许多关于旅途的前尘后事

一

站在海边

许久过去了，站在海边

期待----

晕眩的目光让海矗立起来

远处的帆船爬出眼睛

连同睫毛一起变成了海岸线

 

海潮耸动

像松脆的朽木

倾注积淀的呼啸俯冲

心犹自颤颤  颤颤

像一朵不死花摇摆于山峰与波涛之间

 

那些鼓满海风的乳房

滑进瞳孔  演化成遥远海面的爱情

一

那一刻，我带你回望

当蜻蜓点起水涡的时光

云彩稀疏，透过叶间的斑驳

芦花飞出你的眼睛

飘落秋天的池水，你看见

我看你的眼神铺满雪花的苍茫

 

那一刻，我带你回望

 

当一片水声，危险的撞击

水与水的距离，从一片海域飘落

风，在另一片海域哭泣，你想起

誓言如沙粒依旧闪耀，仿佛

满怀幸福想象，一群衣着鲜艳的新娘

 

那一刻，我带你回望

 

当伸展的影子倒伏在夜色

星子，安祥地落入我们的眼睛

月光站在你我的肩头

像两截地下根握的木桩

回想发芽的瞬间茂盛的蝉鸣和枝叶交错的回响

 

那一刻，我带你回望

一

郊 游

 

草丛抛下了我

随向晚的牧笛流去

我坐下来

        饿了

没有食物

 

我的眼睛睃巡着远方

我的肚皮蛰伏在山谷

如果周边的景物

        都饿了

拿过一只牧笛在嘴边吃

 

我困倦象断了腿的路

我疑惑喊不出的叫声

如果那只牧笛

        也饿了

拿过我的命运在嘴边吃

 

我坐下来

看着自己的青春发呆

《惜缘文学》诗人档案

散皮简介：本名许家波，上世纪60年代出生于山东日照，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济南铁路局作协理事。作品散见于国内刊物，多次入选新诗大典、诗歌精选、作家年选等选本。出版诗集《语言在草木中生长》等。现供职于济南铁路局。

散皮博客：http://blog.sina.com.cn/ywsp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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