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缘。
夏日,我在少林寺开往白马寺的汽车上结识了一位小和尚。他着一身褐色袈裟,背一黄色布袋,装束简朴而洁净,面目清秀而英俊。他坐在我的前面,于是我开始和他攀谈。
“师傅到哪儿去?”我问。他瞅瞅我,轻轻答道:“白马寺。”
“师傅在白马寺出家?”我又问。
他又看了我一眼,说道:“不,挂单。”旁边一位妇女搭腔说:“小师傅一月拿多少钱工资?”他只笑而未答。这时妻在一旁关心地问:“小师傅多大啦?”
他却反问道:“您看呢?”“二十五六岁?”他未置可否,只是和善地笑着。据说出家人不轻易和陌生人谈自己的身世。关于这位小师傅,交谈中只言片语,只能编织出一个大概:“北方人”,“参过军”,“中央党校毕业”,而且是个文人:“中国散文诗学会常务理事”。仅这点经历,就已经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照我推测,可能是劫难之后,由厌世而出世的。关于家庭,他只说了一句:“福大祸也大”。关于他出家的背景,他只字未露,可是对佛教的宗旨和正信佛教的处世信条他却发表了高论,他说:“佛教的宗旨是解脱生死。有生有死是世间法,不生不死是出世间法。世间法中有生死,所以苦多乐少,变幻无常,是不足贪恋的。佛教形容世人贪恋世间的财色之乐,如同无知之人贪吃刀锋之蜜,一餐之美有割舌之患。人之五欲(酒、色、名、食、睡)之乐,犹如手搔疥疮,正搔之时痒得快活,刚搔过后,痛苦即至。所以我佛以为,世间快乐是瞬间的,而痛苦是长久的。所以为了解脱苦多乐少的世间,佛教要求解脱生死,从这一角度看,佛教是厌世的、出世的;可是,佛教决不是自私的,除了自己的出离,还要设法让一切众生都出离,因此我们这些佛子必须先行菩萨道,广泛深入人世间,宣传佛法,多做善事,肯定世人积极的人生,重复发挥人生的道德价值,以圆满自己的功德。从这个角度看,佛教又是入世的。所以说,厌世是入世的启发,出世又入世的目的。”听小师傅说法,我对他思路的清晰、语言的逻辑颇有些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