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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广西志愿教学之旅一一
飞凤山、千柿林
邓敏
我们是在深夜来到这里的，仿佛生命从一片暗黑中跌跌撞撞冲出来，又正像大地在沉沉混沌里开启了日月山河、众生摇曳的世界。
人世璀璨，日月芳华，从来都因为他们生在光明之中，而非黑暗。但黑暗才是真正众生之父，无有黑暗，哪里光明；无有悲悯，哪来佑助；无有涅磐，哪会飞凤。
这里叫飞凤山。亿万年前，可曾飞凤盘旋众峦，还是一只负载人世大悲悯、大苦难的凤凰陨落人间，用它的余烬染红漫山遍野的柿子林。重重叠叠的山林啊，数以万计的柿树啊，满树的红得似血、若霞的柿子啊，可否是它啼鸣、泣出的斑斑凤血，亦或是它最后对人世仁慈的馈赠。而对它来说，这是末世留恋的惊鸿一瞥。
亿万年后，我来到这里。无月，无风，无影，像时间凝止，大地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吃了没”“来家耍”
晨光微启，山泉淙淙，鸟鸣啾啾。昨夜踏尘而来的一群山外之客不曾惊动过什么，这里一复如常。犹如浪卷沙滩，来罢，去罢，沙滩平平；排山倒海吧，浅吟低唱吧，沙滩平平。平复如常。
在这里无人惊问“我是谁”，也无需好奇“我从哪里来”“将去往何方”。山麓、古村，被时间和空间都远远抛弃的地方，自在地生长着一群人，不在意来由，不好奇归宿，只需做好“我便是我”罢了。
村里老房子来了一群年轻人。其实，来来回回都是年轻人，不管谁都年轻过，或心在年轻。年轻就像满山的红柿子，火热，滚烫，激荡，飞扬。所以，年轻人在老房子活动、学习、欢唱、笑语，将老房子也染得周身通红、热浪滚滚。
从老房子出来，脸颊热焰绯红，还未褪去。迎面撞见一个人，女人，站在自家门口。没有门，只有框。她大着眼睛，冲我笑：“吃了没？”
“吃了。”
她仍然笑着，露出梨花花瓣的齿，嘴唇是深色的。“来家耍。”
我朝里望了望，屋里像她的唇一样深。我笑着摇摇头，脸上因兴奋而腾起的烈焰淡褪了许多。我没有要进的意思，她也未动身子让。
我走过她的身边，她依然站在门框边，未有半毫地挪动。但我分明感到，身后片片花散，烈焰渐渐销烬，灰飞烟灭。
从老房子出来，我日日打她门前走过。她日日与我初见时一样，睁大着眼，笑着，静静对我说：“吃了没？”“来家耍。”
……
我仿佛一梦亿万年，醒来不知是否仍在梦里。若是我一朝忘却来世、今生，一朝失去人世的记忆，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无有。无爱，无恨，无痛，无怨，无悔。我愿身在这个凤凰燃烬的村庄，我愿站在这生死轮回的黑黢黢望不到底的门口，对所有打此经过的人们微笑、低语：
“吃了没？”
“来家耍。”
其实，助人乃是在渡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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