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记忆碎片89｜小河大河里弄鱼的人

小镇，是县城。我成长的地方。

县城叫射阳。

小镇，大名是合德。

说过了小渔船，想再来说说在当年小镇上的大河小河里弄鱼的人。

“秦皇岛上打鱼船，一片汪洋不见。”

这是毛泽东在六十多年前写的一首《浪淘沙·北戴河》中的句子。

他老人家没到过我们苏北的小镇，所写虽然气魄雄伟，但不是咱们小镇的情景。

一是小镇人不说打鱼，说“弄”鱼，小镇人的话语中一个“弄”字，是万能动词，弄船、弄水、弄鱼……二是小镇上的人要弄鱼，是要用到船和网的，却不一定非要用到船的，有根鱼叉子、一根鱼杆足矣，甚至，只用到一双手、一只手也能弄到鱼；三是小镇上弄鱼的人并不要到汪洋大海里去，大河、小河全是他们施展弄鱼手段的天地。

打旋网弄鱼的通常是在大河里。

小河，河面窄，没有他们施展手脚的地方。

就是在小洋河里，还得要到稍微远离街区的东西两边的河里去撒。

打旋网，是要技巧的。

我就不止一次看到撒网的人出洋相：网出手了，人也跟着从船上下去了。网住了的不是鱼，而是撒网人自己。

扳罾，是小镇乡下的人们常用的弄鱼手段。

罾，大网。

苏北就有不少地名是以罾命名的呢：头罾、二罾……

上图是小河里的小罾。

下面则是号称“天下第一罾”的大罾。

如今，扳罾已经成为一种具有地域特色的旅游项目了。

那天，我们在看人家扳罾。

80块钱一罾。那一位先生运气还不错。有这么多的鱼。

这可是在大河入海口，真正的野生鱼啊。

我特别讨厌的一种弄鱼的方式——老鸦拿鱼。

我一直觉得这是最为残忍的弄鱼的方式。

鸦，方言的读音如同“丫头”的“丫”。高中毕业之后，才知道，它叫“鸬鹚”。

一条船，几只老鸦。

鸦，不在船里，只在船外，一根木条子上可能是一只老鸦，也可能要站两只老鸦。老鸦的脖子下面会系着一根细绳子。

它们的主人将船放到一条可能有鱼的河里，就用竹篙将它们驱赶下水了。

它们凶猛。

发现了鱼之后，就会一头钻进水底，将鱼咬住，或是呑下去。

可是，它们的脖子上有绳子系着呢，不要说大些的鱼，就是小鱼儿也无法进入它们的胃囊。

看到哪一只老鸦的脖子已经鼓起，放鸦人就会用竹篙将它挑进小船，拎着它那粗长的脖子，掰开它的长喙，将它误以为吃进肚子里的大小鱼儿倒入船舱。再将它放入水中，继续捉鱼。

我从小就不喜欢吃老鸦拿的鱼。大人们说，老鸦拿的鱼是从嘴里吐出来的，腥气。我则一直讨厌那些可恶的放鸦人。

现在，也有不少的地方将这鸬鹚捕鱼作为旅游的表演项目。

我肯定不要看。

那一次，在一个叫“九龙口”的地方，看到一条船，船上有鸬鹚，也有人。

突然觉得，那个人比鸬鹚可怜。

当年的小镇上，还有一种用网子来弄鱼的人。

他们的着装就特别：要穿一件橡胶制作的裤子——“皮衩”。左手是网，吊在身上的网；右手是赶鱼入网的工具。

渔网的三面闭合，一面开着口子，四根竹竿撑开渔网，再用一根长竹子吊在弄鱼人的身前；右手拿着的是一件Ｌ型，或是三角形的竹制工具，为的是将鱼驱赶进入到网子里。弄鱼的人在水里，左手右手协调配合着，用右手的竹子将鱼儿赶进网，那动作很像是在扫地：右手的扫帚将垃圾扫入左手的畚箕。只不过，他们的左手是网，右手是竹子。

摸鱼的。这是我最佩服的弄鱼人。

除了一根木头棍子，他们不借助其他的工具，靠的是手上功夫，靠本事。

他们站在水里，拿一根木棍往水中猛地一打，随即，将木棍放在一边，漂在水上，双手迅速伸向水底。不一会，就能逮起一条或大或小的鱼来，得意地扔入身后的鱼篓子里。再来。

小时候，我最最喜欢看摸鱼，也若干次在家中木桶里学他们摸鱼的动作。

摸鱼的人中，我相当佩服拿长鱼的。

我的邻居曹五爷就是拿长鱼的高手。

他能在岸上发现水里有的长鱼，然后用一个竹筒子做成的套子，也不一定要下水，就将一条长鱼拿上来了。

他还有锁长鱼的本事。

就是用中指作为钩子，将长鱼夹在食指和无名指之间，让它动弹不了。

但，小镇人似乎对摸鱼的没好印象——说人衣服穿得不周正，会说：“你看你，像什么？捞鱼摸虾的！”这样的评说，与另一句“你看你杀猪打狗的样子！

同样是贬义的。

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