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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故事”特刊
2022年3月29日 星期二
【知音故事】
亲情的“蚁力”有多大？6个草根兄妹买下北京6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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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一对北大、清华毕业的夫妇，在朋友圈发了一篇因买不起房而逃离北京的文章，在网上广为流传。面对北京的高房价，是否“逃离北京”，成为全民热议的话题。
2017年3月中旬，本刊特约记者在北京采访时，了解到这样一个故事：一对北漂夫妇将自己兄弟姐妹全都带到北京发展，尽管大家从事的是最普通的职业，做的是小本生意，却在近几年里，六个兄妹相继在北京买了房。他们在偌大的北京，可谓渺小如“蚂蚁”，但据测定，蚂蚁能够举起超过自己身体400倍的东西。“蚁力”无可限量，而这家人的“蚁力”就是伟大的亲情！他们有着怎样的生存智慧？又有什么经验值得大众借鉴？请看本刊特约记者对他们的独家专访——
心酸的领悟：一个人扛不起一头大象
刘泽刚，1979年出生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克山县一户农家，1998年，他以高分考入北京理工大学计算机系。大学毕业后被一家网络公司聘用为系统运维工程师，年收入近5万元。这在当时算是高薪了，可节俭的他日子却过得紧巴巴的。原来，刘泽刚父母身体不好，他还有一个小他三岁的妹妹刘翠霞，小他5岁的弟弟刘泽军。当年为了供他读大学，妹妹主动退学，到广东省东莞市一家铅酸蓄电池厂打工。2001年7月的一天，车间内的蓄电池突然倒塌，砸伤刘翠霞的右腿，她的右腿落下残疾。刘泽刚工作后，每个月拿出工资的三分之二，供弟弟读书，妹妹看病。
2004年5月，在朋友的聚会上，刘泽刚认识了张素娟。时年24岁的她是湖南省益阳市桃江县人，父母都是农民，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张素娟从首都经贸大学毕业后，进入北京一家4A广告公司市场部工作。因为家境贫寒，她承担两个弟弟学费、生活费，偿还家庭的欠款。她收入不低，每个月同样没有余钱。
因为同样背负着家族的命运，两人惺惺相惜，随后相恋并结婚。婚后，两人在当时还比较偏僻的丰台区羊坊村租房，尽管上班要倒两趟车，但能省一半的租金。不买新衣服；不参加同事聚餐，怕回请；加班再晚也舍不得打车……了解他们生活境况的好友提醒说：“你们现在要学会为'小家’打算。”可夫妻俩都认为：“家人不能不管，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见劝说无效，朋友叹着气调侃他们说：“你们真是'凤凰男’遇到'扶弟魔’(帮扶弟弟到走火入魔)，绝配！”
贫穷夫妻百事哀！2007年初，张素娟怀孕了，3月的一天，她追赶公交时，动了胎气见了红，她以为休息下就没事了。没想到当天晚上，下体血流不止，被丈夫送到北京丰台医院。医生诊断胚胎脱落，张素娟还有大出血迹象，需要马上手术，医生让刘泽刚先缴纳5000元住院费。可两人连这点钱都凑不齐，刘泽刚只得向同事求援。看着病床上脸色蜡黄的妻子，刘泽刚很内疚，握着妻子的手说：“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和孩子。”张素娟第一次做母亲，孩子就这样没了，更痛心。那些天，刘泽刚一直在反省：为了省钱，夫妻俩几乎把自己榨干，还搭上了未出世的孩子，这样值得吗？

张素娟出院后，刘泽刚和妻子进行了一次深谈：“要彻底改变两个家庭命运，只有家庭每个成员一起努力。要知道，一个人扛不起一头大象。”痛定思痛，他分析：“刘泽军成绩一般，对学习也没兴趣，即便考上三、四类的大学，也没必要去读了。高考结束后，就让他来北京找工作。你这边，可以和父母商量，小弟的读书费用，能否让他们来承担？”丈夫说的有道理，可张素娟担心：公公婆婆会同意吗？父母会怎么看自己？
当年高考，刘泽军果然被一所职业学院录取。刘泽刚打听到该校教学质量一般，他提出让刘泽军跟他去北京打工，父母坚决反对，刘父还说：“当年要不是妹妹供你读大学，你能有今天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面对父母的不理解和指责，刘泽刚的心像被刀扎一样疼。不过刘泽军态度坚决地要去北京打工，父母只得同意。后来，通过同学帮助，刘泽刚将弟弟安排到大望路一家机票代理公司工作，公司管食宿。
张素娟的小弟张志松在读高二，大弟张文海在长沙读职校。这年暑假，趁大弟带父母来北京游玩之际，张素娟鼓足勇气向父母提出，今后她供张文海，张志松读书的费用由父母承担，以后小弟读大学了，就由她和大弟弟负担。张素娟的父母反应非常激烈，母亲大骂女儿结了婚，就忘了娘家人，还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张素娟哭着把自己在北京的生活情况告诉了父母：“为了省钱，把孩子也弄没了。因为没有钱，我还差点死在医院……”她的一席话让父母顿时安静下来，最后默认了女儿的决定。经过和双方家庭一番博弈，他们经济负担轻了。每个月还能存点钱。
苦心谋划：兄弟姐妹们抱团“蚁力”初显
2007年9月，刘家父母带着女儿，上北京看望两个儿子。一天晚上，刘泽军吃着母亲包的饺子时，感叹道：“要是天天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饺子就好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泽刚想要是在北京开家东北饺子馆，肯定很受欢迎。“在北京开饺子馆？这怎么可能。”刘泽刚的父母直摇头：“这北京的生意哪里有那么好做的”。刘翠霞动了心，她偷偷告诉哥哥：“要是真能开家饺子馆，我负责包饺子、收银肯定没问题。”妹妹的腿，始终是刘泽刚心头的一道伤，他一直想帮妹妹找条出路，他决定试一试。
刘泽刚去跑市场，找门面，这时他发现在北京开一家小店，光房租、装修、启动资金等加起来就不低于10万。他们夫妻手头有4万元，刘翠霞的工伤赔款还有3万多元，刘泽军能凑2万，刘泽刚夫妇俩又找同学、朋友借了些钱，好不容易凑足了启动资金。为了把父母留下来，刘泽刚想了一招缓兵之策：让父母在北京给女儿刘翠霞打工，不想干了，可以随时回家种地。刘父这才答应下来！
2007年11月，在北京市丰台区局西街，一家名为“妈妈味道”的饺子馆开业。店主刘翠霞负责包饺子、管账，刘父招呼客人，刘母在厨房煮饺子。由于用料新鲜、口味地道，生意非常好，第三个月就开始盈利，刘父再也不提回家的事。刘父得知儿子为开店借了许多钱，还主动将家里的二十多亩地以每年一万元出租5年，让刘泽刚用来还掉借朋友的钱。
眼看一家人都在北京安定下来，刘泽军却闹着要去南方打工。原来，刘泽军送票时和顾客发生争吵，后来还动了手。刘泽刚出面，和对方说尽好话，赔了2万余元医药费，才私下达成了和解。刘泽军发牢骚：“我没学历没文化，连个机票都卖不好。我不想在北京干了，我去南方工厂打工算了。”刘泽刚意识到，弟弟没知识、没文化，再自暴自弃，就永远只能生活在社会底层。在刘泽刚的支持和鼓励下，刘泽军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成教学院的市场营销专业。读书后，刘泽军的思维发生很大变化。一年后，他成为公司的市场部经理，工资涨到8000多元。
2008年6月，张素娟的大弟张文海毕业后来到北京。张文海学的是设计，张素娟将他推荐到几家广告公司应聘。后来他被北京新锐广告公司聘用，由于吃住都在姐姐家，他主动提出分担弟弟张志松的生活费。
2008年9月，张素娟再次怀孕，刘泽刚萌生了买房的念头。当时北京房价已涨至每平米1.3万左右，他们手头只有10万存款。刘翠霞当即表示赞助哥哥9万元，刘泽军拿出3万元，张文海也凑了1万元。刘泽刚夫妇看中了丰台区的幸福家园，小区临近地铁，非常便利。最终他们以每平米1.18万的价格，用公积金贷款，首付三成，购买了一套90多平米的二手房。
这年，小弟张志松要高考，填报志愿时，张素娟建议成绩优异的他报考北京的院校，她说：“最好学计算机或者广告相关专业，这样一来，以后我们的人脉都能帮到你。”听姐姐的话，张志松考上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计算机系。2009年5月，张素娟生下女儿刘若曦后，其父母来北京帮她看孩子。至此，张家人也在北京团聚了。

2010年，刘泽军决定和朋友开一家机票代理公司，刘泽刚拿了7万元出来支持他创业。这年3月，刘泽军的机票代理公司成立了。弟弟妹妹稳定下来后，刘泽刚萌生了跳槽的想法。几经寻找，他进入北京威达软件外包公司做技术总监，工资翻了一倍。在张志松读大三时，刘泽刚介绍他去他们公司做实习生，不仅能增加张志松的实践技能，还能赚取生活费。
孩子一周岁时，刘泽刚夫妇将两家人聚到一起。那天，刘翠霞还把男友王成元带来了。王成元是黑龙江人，在北京做木工，因常去店里吃饺子，认识了刘翠霞，两人谈起了恋爱。难得的是，身体健全的王成元不仅没嫌弃刘翠霞，还对她特别体贴。那天在饭桌上，两家的孩子都以兄弟相称，两对亲家也相谈甚欢。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刘泽刚夫妇终于松了口气。可随着弟弟妹妹们相继恋爱，新的烦恼接踵而至。

排除万难：让每个兄弟姊妹在北京有套房
2012年3月，26岁的张文海恋爱了，女方父母提出，不在北京买房就不同意这门婚事。张文海找父母、姐姐商量。可北京房价已涨至二万多元，张文海只有4万元存款，张素娟夫妇有10万元，这无异于杯水车薪。就在这时，刘泽军也找到哥嫂，他也准备买房、结婚。但他刚开始创业，手里也没钱。两边家人都要刘泽刚夫妇想办法，可有什么办法呢？
刘泽刚夫妇不知所措时，刘翠霞表示可以借给弟弟刘泽军20万元。原来，她的饺子店这几年规模扩大，生意不错。刘家的土地刚续签了五年出租合约，又可凑5万元，左算右算，刘泽刚觉得目前先帮弟弟刘泽军买房比较现实。没想到岳父母得知后，大骂女婿没良心，张母说：“这些年我们累死累活给你们带孩子，如今想让你们帮张文海一把，没想到你却只考虑自己的弟弟……”骂完女婿，张母又骂女儿没用，随后还要收拾东西回湖南。刘泽刚赶紧道歉，并劝下了岳父母。钱就这么多，房价又那么高，怎么才能帮两个弟弟都买房呢？为了能两全其美，刘泽刚绞尽脑汁。考虑到自己居住的房子已涨至每平米2.7万，如何能把这笔资产发挥作用？能否将一套房变三套房出来？刘泽刚开始寻找可行的办法。
经过对北京房价的研究分析，他发现朝阳区十八里店附近房价，每平米才两万左右。原来这里地处北京四环路东南角与京津唐高速连接地，因没有地铁，交通不便，房价一直处于洼地。但令他欣喜的是，在十八里店附近的小学，教学质量都不错，他们的孩子马上要上小学，这不正合适吗！刘泽刚和妻子算了笔账：卖掉目前住房，还掉贷款后，还剩约两百万。可以在十八里店买套面积在100平米左右的住房，首付五成，剩下的六七十万，支援两个弟弟付首付！刘泽刚心疼地说：“就是要辛苦你了，搬到那去后，你上班就远了。”能够帮弟弟买房，辛苦点，张素娟也觉得没什么。随后，夫妻俩将自住房出售，最终在十八里店的君好园小区，购买了一套90多平米的二手房。
“腾挪转移”后，两人手中还有70多万，考虑到帮刘泽军有后援，他们只借了20万给他。借给了张文海35万。剩余的钱，刘泽刚给张素娟买了一辆车。
2012年9月，刘泽军在大兴区地铁附近的芳城园小区，以每平米1.8万余元，贷款购买了一套80多平米的房子。张文海则在交通不便的大兴区风华苑，以每平米1.5万余元，贷款购买了一套70多平米的房子。两个弟弟总算在北京买房安定下来。
经过这件事，刘泽刚意识到应该建立一个家庭议事制度，这次他独断行事，差点导致亲情破裂。他提议：以后谁家有困难提出来，大家在一起，群策群力。
2013年初，刘翠霞和男友王成元准备结婚，他们打算把家也安在北京。王成元有25万元存款，刘翠霞也有近15万元。刘泽刚夫妇为妹妹准备了10万；王成元父母赞助了15万；刘泽军还了20万。两人咬牙在饺子店附近，以每平米3万多的价格，购买了一套60多平米的小两房。
2014年，张志松研究生毕业，应聘到百度公司做程序员，月平均工资近2万元。2015年初，张素娟决定创业，成立“派瑞国际”广告公司，她信心勃勃地说服张文海跟她一起干。张素娟以为凭借自己的人脉关系，肯定不愁业务。可公司成立后几个月，一直举步维艰。看着张素娟越来越焦虑，张文海有还不上贷款的危险，刘泽刚赶紧召集兄妹们一起商量，如何帮他们一把？刘泽军表示可以想办法为嫂子的公司拉点业务；张志松则提出可以暂时帮哥哥张文海还贷款，让他安心创业，刘翠霞也表示如果哥嫂需要钱，她能提供支援。起初，张文海不肯让弟弟帮忙，刘泽刚就劝他：“张志松现在有能力，就让他帮你顶一段时间吧，以后你赚钱了再还上也不迟。”刘泽军利用关系，为张素娟拉来北京几家酒店的网络推广，还有三家旅游公司的广告。张素娟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公司也慢慢走上正轨。
2016年，北京房价疯涨，张志松有些着急，刘泽刚安慰妻弟：“现在大家都有房了，绝对不能让你落单。”随后张志松买房的计划也提上家庭议事日程。刘泽刚夫妇支援了20多万；张文海出5万元；张家父母把老家的房子卖了30万，张文海同意把这笔钱全给弟弟买房；张志松自己有15万。可面对高昂的首付款，还差一大截。这时刘泽军表示可以借30万给张志松。刘泽刚问他：“你和媳妇商量过吗？”刘泽军不以为意地说：“商量了，我媳妇可支持了。当年你为了帮我们买房，把家底一次次掏空，嫂子都没有说半个'不’字。再说张志松也是我兄弟，咱们两家不是早就实现'共产主义’了吗……”刘泽军半开玩笑的话，让在场的每个人心里暖暖的。刘翠霞也准备借20万，她说：“张志松是有本事的人，这笔钱借给他，我很放心。”2016年7月，张志松以每平米5.4万余元的价格在丰台区的彩虹城购买了一套80多平米的小三房。

2017年初，北京房价再次暴涨，京漂的精英都在谈论逃离北京时，张、刘两家的六个兄弟姐妹，文化高低不齐，做的也都是小本营生，却都相继在北京拥有了一席之地，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这其中有刘泽刚夫妇的智慧和牺牲，但更多的是大家团结互助的结果。接受采访时，刘泽刚表示：兄弟姊妹间不能在钱上伤了和气，所以他让大家把各自的账目记清楚。还钱时，再亲也要加利息，正所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编后]一般来说，像刘泽刚夫妇这样，被原生家庭举全家之力供养的大学生，为了回报家人，他们往往会成为“凤凰男”或者“扶弟魔”。但本文中的刘泽刚夫妇反其道而行之，让在北京的兄弟姐妹从事相关联行业，在良好的家庭议事制度下，充分利用家人的智慧和财力，合理分配资源，最终帮助大家在北京立足。希望他们的成功经验，能够给那些结伴去大城市打拼的家族一些启示和信心：面对高房价，单打独斗的个人力量非常微小，只有家人团结一心，充分发挥抱团的能量，彼此搀扶，才能走得更远！
本文选自《知音》2017年5月下半月版《亲情的“蚁力”有多大？6个草根兄妹买下北京6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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