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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8.4
【点睛】
巩义的大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巨人的拳头,虽然只挥出一拳,却让脆弱的乡村陷入瘫痪。停水、停电、断网、断路叠加在一起,把一个个依山而居的传统村庄变成一座座“孤岛”。详情请见今日[封面故事]。(封面图:7月22日,灾后的巩义市米河镇,街头到处是洪水摧毁的车辆,一片狼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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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手机报
2021年8月4日
星期三
农历六月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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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导读】
封面故事:
[巩义:暴雨中的脆弱农村]
>>重创之后
>>暴雨来的那一天
>>依山而居
>>孤岛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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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
[巩义:暴雨中的脆弱农村]
文◎吴淑斌 孙一丹
>>重创之后
7月23日,当本刊记者和摄影师跟随救援队前往河南省巩义市米河镇时,那场惊心动魄的暴雨和洪水已经过去三天了。天气阴凉,连日的降水使得空气湿度增加,清早8点多的时候雾气极大,可见度不足10米,车队不得不一路打开双闪灯。
米河镇处在巩义市和郑州市的中间,从市区出发,一路沿着中原西路向东,需要驾车行驶大约25公里。在到达米河镇的前一个镇子小关镇时,车队被交警拦了下来。从这一天起,所有车辆都要拿到镇政府盖章、证明身份的文件,才能进入米河镇。其实,小关镇距离米河镇已经只剩3公里了,但我们等待这份“通关文件”足足花了一个小时。实行如此严格的管控,原因有两个:一是如今公路资源紧缺,巩义市区有两条可以通往米河镇的公路,一条发生了塌方,仅剩的一条公路给需要保障救援队、物资车通过;二是为了防止不明身份的人进入镇里“蹭热度”。一位救援队队员解释,就在前一天,有人为了拍抖音视频,假冒基金会工作人员混进村里,给救援物资发放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们被交警放行后,从小关镇沿着公路一直下坡,开始进入米河镇。汜水河伴随着310国道,由南向北穿过整个米河镇,河两岸的情况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不少平房的墙壁被冲毁,有的甚至整间垮塌;路边的电线杆东倒西歪,许多电线卷成了团,半埋在河底的淤泥里;河里还埋着各种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东西:树枝、汽车、鞋子等等。
米河镇的村庄分散在汜水河两岸,全镇23座大小桥梁原本是村庄之间联系的重要纽带,在这次洪灾里,有19座桥梁发生了坍塌,其中一座桥梁的桥墩子和桥面尚在,但浸在水中,只拱出一个尖顶。村里常用的交通工具电动车自然是没法通行了,村民们从摇摇欲坠的小尖顶上快步走过,提着桶、抱着大水瓶,蹚过满是泥浆的310国道,急着去米河镇接水。
其实,米河镇也没有干净的水,整个镇子已经断水、断电、断通信信号四天了。两台抽水机正在轰隆隆地从地下车库和地下超市里往外抽水,积水从水管中抽出来时,把地上的泥水猛地冲开,肉眼看上去,水管出口处短暂地形成了一小片“净水区”。村民把带来的桶堵在水管前,接满,提回家沉淀后冲厕所。有人在这里洗衣服,有人擦拭摩托车。一位大爷弯着腰,把沾满泥的瓶瓶罐罐一个个地放在水里冲洗,再用毛巾擦干,放入袋子里。这是他从家里抢救出来的沐浴露、洗发水、柴米油盐等瓶罐,等自来水重新通了,能做饭洗衣服时,还用得上。

图1:7月24日,康店镇马峪沟村的桥墩被洪水冲垮,只剩一块顶层的石板
整个米河镇陷入了停摆状态。超市、饭馆、手机店,所有的商店全部暂停营业,店家忙着把洪水冲入屋里时留下的淤泥往外铲。但镇里的主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繁忙。每天,运输救援物资的车辆源源不断地开进米河镇,在镇政府附近的一个大仓库里分发,上午、下午各发一次。人们排着长队依次从发放点走过,手里多了一瓶矿泉水、一个面包或是其他点心。镇上有武警官兵,还有好几支救援队和数不清的志愿者队伍,穿着各式各样的队服,在人群中穿梭,负责物资发放、灾后消毒和现场清理。挖掘机等大型设备在河边排列着,准备修复受损的桥梁,清理街面和河道里的淤泥,并填埋新的自来水管道。
>>暴雨来的那一天
水是突然袭来的。一位住在米河镇汜水河边宾馆五层的工人记得,7月19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后,20日一早6点多,他出门时看到,原本常年无水的汜水河,水位已经开始上涨;到了8点多,水从汜水河漫到街面上;9点出头,他走在米河镇主街道的下坡处,看到水“从上头一下子冲了进来”,原本只有脚踝深的水,不到半小时里涨到了齐腰高度。气象数据显示,7月18日18时至21日零时,郑州出现罕见持续强降水天气过程,全市普降大暴雨、特大暴雨,巩义的日降水量超过有气象记录以来极值。
在巩义西北方向的康店镇马峪沟村,雨也是从19日就开始下了。白天时只是普通的小雨,雨水滴到地面上,很快渗进土里。75岁的赵玉兰一个人住在马峪沟村山上的窑洞里。19日白天,她看着滴滴答答下起来的小雨,还有些暗喜——她在山上种了一小片棉花地,现在正是生长期,如果能有充足的水,后期棉铃成熟时裂开,那团洁白的纤维准能让人惊喜。
但从傍晚六七点钟开始,赵玉兰听见外头的雨已经是巨大的噼里啪啦声。拴在大门口破旧棚子下的小黄狗大概被雨点击中了,汪汪直叫,叫声又很快被淹没在雨声中。赵玉兰想去把狗带进窑洞来,刚打开门,雨点飞快地往窑里钻,打在赵玉兰身上,她的裤腿一下子全湿了。她退回窑里,把里外两扇门全锁上。很快,晚上7点半的天气预报开始了,赵玉兰看不懂天气预报图上的云层,只记得上面画了“好大好大一团云,很多雨在下”,播报员说的暴雨、大暴雨,她还是听明白了。
那时候,赵玉兰没有太紧张,她已经在马峪沟村生活了75年,对这里的草木天气再熟悉不过。75年的人生里,她经历过最大的一场雨是在1982年,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星期,最终迎来一场大暴雨。村子里那条本没有水的河一下子盛满了雨水,水渐渐漫到路面,大概能没过人的脚掌。不过,大暴雨没有持续太久,河道里的水很快汇入了不远处的黄河支流,水位就退了下去。
但这次的雨和40年前看起来不太一样,又大又紧,没有给土地任何喘息的机会,“就是老天拿着桶不停地往下倒啊”。赵玉兰关了电视躺在床上,满耳朵都是雨声,已经听不到狗叫了。住在山下的女儿张惠芝给她打来一个电话,母女俩只是相互叮嘱对方“别出门”,就挂断了。雨下了一整夜都没有减弱的势头。7月20日早上七八点钟,赵玉兰听到窑外的动静越来越大,不只是噼里啪啦的雨声,还有“咚咚咚”的声音。住在隔壁的邻居已经从窑里出来,躲进院子里的小平房里,隔着一堵墙大声喊她。
“玉兰嫂子!快出来啊!快来外面啊!”
“我出不去啊!”赵玉兰也扯着嗓子吼回去。她只有一米五左右,瘦弱,外面的雨看起来很可能会把人砸倒。她犹豫着,是不是躲在窑里更安全?
最后,赵玉兰被“轰”的一声巨响逼出了窑洞。邻居家一个荒废的小房子在暴雨里轰然倒塌,房子背后的黄土山滑下来一大摊泥,混杂着碗口粗细的树干、草皮和一堆碎砖头,被雨水冲散到了地上。
邻居更大声地喊着:“房塌啦!房塌啦!快跑啊!”赵玉兰再也不敢犹豫,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准备向外冲。在向外推外层铁门时,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推着有些吃力,她侧过身,使劲用半个身子撞开门。到了院子里,赵玉兰才看到,是水和冲积下来的泥沙挡在了铁门上大约10厘米高。邻居家倒塌旧房子的残骸一大半泡在满地的泥浆里,院子周围原本平缓的土山已经被雨水削成了垂直样,土块还在成堆地往下掉,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砸到地上成了一摊烂泥。院子里的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开始往窑洞里灌。
住在山下的村民同样措手不及。清晨8点多,张惠芝看着大水从远处的山坡上横冲直撞地冲下来,水里还夹带着一辆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小轿车。很快,洪水灌满了村里的河道,小轿车卡在河道边。稍远处的桥墩已经被水冲倒,只剩下一块桥面石板。水开始漫上路面,越涨越高。张惠芝和丈夫把大门锁上,紧急推来一张桌子别在门后。
事实证明这一招是有效的,张惠芝家里的水位最终只到了小腿深度,而她的邻居阿姨家的铁门被洪水冲开,不到半个小时,水就灌到了一米深,淹到大人的胸口。顾不得去管那些漂在水面上的锅碗瓢盆,阿姨赶紧把3岁的小孙子抱起来,放到柜子上站着,自己紧紧地扒住门框。

张惠芝开始给母亲赵玉兰打电话,手机已经是无服务的状态了。她想上山找母亲,但路面上的水又深又急,张惠芝不敢涉水,怕一脚踩进水底的淤泥里滑倒,会像那台轿车一样,被水流一路冲到不知哪里,最后汇入黄河。
不过,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临近中午时,大水已经退出村庄,回到了河道里,只是家家户户的屋里都堆积了厚10厘米以上的泥沙。看着雨势变小,张惠芝决定上山,去窑洞找母亲。原本通车的大路被烂泥塞满,无法行车,张惠芝选了以前上山的小路,距离更近。但小路中途被一棵折断的大树挡住了路,她翻不过去,也很难从紧贴泥浆的树干下钻过去,只好折回山下换大路。走到一半才发现,大路的情况更糟糕。路已经被泥沙完全堵死了,只好又回到小路,小心翼翼地从拦在路上的大树干底下钻过去。平日里15分钟的路程,这天显得特别漫长。一直到下午五六点,她才接上了赵玉兰,母女俩相互搀扶着回到张惠芝家,精疲力竭。那一晚,怕洪水再次来袭,许多人在村里小学的二楼凑合了一夜。
>>依山而居
对这样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巩义城区的感受和乡村很不一样。
虽然整个巩义城区的海拔只有一百多米,但从城中心向四周呈下坡状,城区建在高地上。巩义市里的一位社区书记刘会平告诉本刊记者,暴雨来袭的那两天,市区的降水量同样很大,但路面几乎没有积水的情况,“全都顺着下坡流走,冲到底下的河里去了”,只有位于下坡地带的一个城中村发生了积水情况。除了少数片区的供水受到影响外,城里的餐饮、娱乐、购物商铺全都正常营业,赶上早晚高峰时,路上还会堵车。身在巩义市区,丝毫不会让人感受到这是一个刚刚遭遇暴雨、洪水袭击的城市。
而巩义的乡村却是另一番狼藉的景象,这和巩义的地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巩义四周多山,素有“七分山、三分田”的说法。北部是自洛阳绵延而来的邙山,南部是嵩山山脉,全市的中低山区占总面积的43.49%。许多村子都沿着山谷分布,当暴雨来袭时,它们成为了巩义的薄弱地带。
米河镇正是处在周边地势的最低洼处,东西汜水河在此交汇。暴雨来袭时,米河镇像一个放在低处的脸盆,承接了从四面汇聚而来的洪水。在镇里,本刊记者看到,沿着310国道下坡,最低处有一大片空旷而泥泞的场地,里面胡乱堆着树枝、砖块、叠在一起的汽车等。当我踩上一块结实的石板,询问站在身边的村民,这里原来是否是一片停车场时,村民很惊讶:“这里原是一整排的平房!我们现在踩的是别人家屋子里的地板,这些砖头是他们家的墙!”
在离山更近的米河镇高庙村,村里则发生了一场小型泥石流。高庙村背靠一片黄土山,建在半山腰上,虽然洪水上不了这个高度,但连续两天的暴雨,黄土混杂了大量的水,从山上一涌而下,冲开了村民家的后门,从屋里穿梭而过,堆积到房屋门前的路上,给村民留下一屋子厚厚的淤泥。
离山越近的村庄,受到的伤害就越明显。康店镇马峪沟村位于邙岭山系的两山沟谷之间,是最靠近黄河的村庄之一,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出黄土高原的雏形,黄土地上纵横的沟壑,穿插在丘陵和矮山之间。村民更多地保留着住窑洞的习惯,这次受到的泥石流冲击也更严重。
窑洞是马峪沟村人的传统住所。50年前,赵玉兰嫁到这里时,村里人家家都住窑洞,在窑洞外的土地上种花生、玉米和小麦。赵玉兰和丈夫打了三口窑洞,在这里生育了五个儿女。长大后,张惠芝和兄弟姐妹们纷纷下山,在山下或是城里建了新房子。赵玉兰还是喜欢住在窑洞里,即使十几年前丈夫去世了,她也不愿意下山。除了老人反复强调的“冬暖夏凉”外,窑洞更像是某种寄托。暴雨之前,住在山上窑洞里的老邻居不少,成了一个稳定的小社交圈。赵玉兰只住三口窑洞中的一口,她心里记着,另外两口窑,一个是“老大媳妇儿的”,一个是“小幺媳妇儿的”。

图2:7月24日,赵玉兰在马峪沟村的窑 洞里住了50年,庆幸的是,窑洞没有在暴雨中坍塌
事实上,背靠黄土山建起来的窑洞,是有风险的。在巩义市政府2018年发布的《地质灾害防治方案》中已经提到,包括康店镇在内的市区北部是黄土崩塌、黄土湿陷的重点防治区,地质灾害黄土崩塌、滑坡对依靠邙岭修建的房屋威胁较大。农村主要依靠自然排水,而黄土并不蓄水,这场暴雨中,瞬时大量的降雨马上形成地表水,汇成径流,最终汇成了洪水。而住在山区窑洞里的村民,面对山上随着雨水卷下来的泥石流,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但这种风险是脱离村民的经验之外的。在村民的记忆里,这是一座坚挺的山,和河南有名的嵩山没有什么区别。“活到75岁了,从来没有看过山上掉泥,1982年发大水时也没有过。”赵玉兰说。但这场暴雨过后,山表面的土层被严重冲刷,大片的黄土裸露在外,已经不再是赵玉兰熟悉的那片山。但她的窑洞好歹还保留住了,而挖在对面山上、高速路下的窑洞几乎被倾泻而下的黄土和道路淤泥完全掩埋。带着本刊记者从泥泞狼藉的小路往窑洞走时,赵玉兰用手指着对面裸露出更大面积黄土的丘陵说:“那里原来也都是住人的窑,上面的高速路塌下来,把洞全盖住了。”
>>孤岛救援
7月24日上午,洪水退去后的第四天,马峪沟村出了大太阳。暴晒一上午后,路面上的淤泥有些发硬,脚踩上去已经不容易塌陷。赵玉兰在女儿家里生火烧开水,下了一把挂面当作午饭,然后带着本刊记者上山,看看自己居住的窑洞。
上山的大路依然被泥沙截断,没有清理,只能从小路步行上山。小路的路况也不好,有些地方已经被冲垮一大半,只剩下两脚宽度的路面可以通行,走在淤泥上深一脚浅一脚,最保险的方法是踩着地面上隐约可见的脚印前行。那棵曾经挡住张惠芝上山道路的大树依然横架在路中央,张惠芝从树干下钻了过去,75岁的赵玉兰反而腿脚灵敏,从树干上方翻了过去。
暴雨袭来时,和水、电、网同时断掉的,就是村子通向外界的道路。在巩义,每个乡村都有一两条柏油公路通向市区,天气晴朗时驾车从市中心出发,长则一个多小时,短则十几分钟,就能到达各个村庄。但当暴雨冲垮了乡村仅有的公路时,村子瞬间成了一座进退不得的孤岛,才让人意识到,乡村的交通网络仍然很脆弱。
当水、电、网和道路都被洪水切断时,散落在各处的乡村更成了一座座孤岛。哪座孤岛能先得到援救,主要取决于谁能先被看见。
幸运的是,米河镇的求助信息从20日下午开始慢慢在网上出现,救援队伍最早进入的也是米河镇。巩义神鹰救援队队员刘朝阳告诉本刊记者,20日中午,神鹰救援队集结了救援物资赶往米河镇,一路都是大水,桥梁被毁,道路坍塌,在路过米河镇的前一个镇子时,水已经没过车轮胎,车辆完全无法动弹。救援队员只好在身上绑上绳子,涉水前进。路边的许多小轿车都被冲进了山沟里,救援队把人从车里捞出来、运出去,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救。
直到晚上10点,神鹰救援队才到达米河镇政府,开始用冲锋舟把被困的群众转移出来,送到镇政府的二楼。救出来的人里,最小的孩子只有一岁左右。这是漫长的一夜,救援工作一直进行到凌晨5点,刘朝阳记不清他们一共救出来多少人。也是这一夜,米河镇的求助信息开始在网上发酵,21日凌晨五六点,其他救援队伍陆续抵达米河镇。
青岛红十字救援队的队长李延照是在21日晚上到达巩义的,此时,由市区进入米河镇的公路塌方已经疏通完毕,武警、消防、民间救援队和志愿者大量汇聚在米河镇,这里的“孤岛危机”得到缓解。按原计划,李延照将在米河镇进行救援工作,但梳理了地图和求救信息后,李延照把救援队带往更偏远的河洛镇。根据他的经验,米河镇虽然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但因为求救信息传出来早,而且镇子距离310国道近,受灾人口集中在镇上,很容易得到最大程度的救援。“灾难救援的初期,资源分配往往是不均的,偏远一些的乡村容易被忽视。”
7月22日这一天,米河镇已经进入了后期的清淤和消杀阶段,从巩义市区到河洛镇的道路仍然被泥石流阻断。进入河洛镇需要走乡村土路,路面上满是泥浆,洪水冲刷后变得又滑又黏。李延照和队员们开着车跟在挖掘机后面,前面清出来多少,车就跟着走多少。队员只有11人,村子住的多是老人,需要挨家挨户查看。一位老太太在家被泥石流扑倒,一下子撞到了硬物上,胸部当场骨折。救援队员用担架把老太太抬出来,李延照开车将她送到巩义市区的医院。人少、伤员多、道路受阻,都使得救援过程非常缓慢。一天下来,李延照只送完两趟伤员,就已经是下午5点。

和米河镇的热闹相比,位于巩义西北方向20公里的康店镇马峪沟村同样显得静悄悄。虽然也是这次受灾最严重的村庄之一,但来马峪沟村的外人不多。7月24日上午9点多,当本刊记者来到村里时,路上没有什么人,不少村民正在家里清理淤泥。他们拉着记者,让我们看看被洪水侵袭过后的一片狼藉,“好好拍拍照报道出去,让大家知道有多严重”。和米河镇相似,每家每户的地板上都沉淀了三四十厘米深的淤泥。铲得快的人家,屋子里已经能看到露出来的地砖,进度慢的,淤泥被上午半天的阳光晒得有些发硬,像是在原本的地板上又铺了一层凹凸不平的土砖。
如今更大的麻烦是,没有大型设备的支持,河道里埋着的电线、汽车,村庄主路上厚厚的淤泥,都无法清理,也没法重新填埋自来水管道。赵玉兰还惦记着住回窑洞里,张惠芝告诉她,这很难,“得等着政府来帮你把路和房子清出来”。7月24日,本刊记者来到马峪沟村时,村子里的水、电仍然没有恢复,网络大部分时候没有,只是偶尔飘来一点信号。一位婆婆在得知记者是从北京特地赶来的,很惊讶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这里受灾了?严重吗?和汶川地震相比怎么样?”这里的通信信号已中断了四天,当全国人民都在为巩义灾情着急时,身处其中的村民反而对这次大雨带来的灾情知之甚少。
张惠芝自己也被这隔绝的生活闷得心慌,她打算今天一定想办法给手机充电,然后多走几步路,寻到一个偶尔有信号和网络的地方,好好刷一下抖音。我们一起在村里的广场上站了会儿,村民们正围着广场上的一口井打水。这是口老井,自从村里通了自来水后就被闲置了,这次暴雨造成停水后,盖在井口上的大石板被重新搬开。张惠芝说,上一次见到用这口井,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一场雨一冲,至少退回到了20年前。”
7月24日下午,当我们开车从马峪沟村回巩义市时,天空又落起了雨点。雨势发展快,10分钟后,雨水扑打在车的挡风玻璃上成了水柱状,雨刷一刻不停地刮着,很难看清前路。路上原本已经发硬的淤泥,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又成了泥浆和泥水,汩汩地沿着公路向下坡冲去。公路上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积水,地势低的地方成了水坑,一辆小轿车似乎在水坑里熄火了。环绕着巩义市区的伊洛河河水上涨很快,部分河段已经开始倒灌排水口。我们在车中默默祈愿,千万不要再下暴雨。经历过前一场暴雨后,巩义的乡村已经非常脆弱,难以承受新的打击。(文中赵玉兰为化名,感谢实习记者周雨霏对本文的贡献)■(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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