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的八月瓜

散步细雨中，路经古名雅安桥的廊桥，见一农人席地出售八月瓜，记忆冲出思想的闸门，二姐和八月瓜，相拥涌出。那是在我的生命成长中，二姐以身垂范灌输给我的亲情养分，更是我这个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的良方之一。

八月瓜，形似半月，谐音“半月瓜”，此山果成熟于农历八月间，故名。乳白色的果肉包裹着黑色的核，吃的时候需用舌头慢慢“蹬掉”核。太难了！幼时的我，常常是手捧二姐从山上打回家的半月瓜“囫囵吞核”，急得二姐恨铁不成钢的“吼吼吼”。她家务活不多的时候，会用手慢慢把核去掉，果肉喂给我吃。其时，我已是9岁左右吧，可见如今依然单纯愚钝的我，和二姐的溺爱脱不了干系吧。

幼时，父亲带着二姐和我，居住在周公山下的黑龙庙，父亲在那里教书。二姐年长我不到5岁，却已成长为家里的“女汉子”了。现回想起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读书之余还得分担带妹妹、煮饭、洗衣等等家务活，太懂事了！据二姐回忆，有一天她煮饭，我打翻了一盆米汤，滚烫粘稠的汤汁顺着脖子下溢。二姐怕父亲骂，叮嘱我守住小嘴巴，哪知夜晚我因伤口恶化，命悬一线，害得父亲连夜背我到医院救治。二姐回忆道：“谢天谢地，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爸爸居然没有打骂我，而是轻言细语的告诫我，以后类似的事情，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否则会要了妹妹的命的。”从这件事情的侧面，可以窥见幼年的我，心底里对二姐的依赖和敬畏。这或许也是几十年中，我们姊妹从未红过脸吵过架的原因吧！

后来，父亲带着我们姊妹俩搬回到爷爷奶奶处，修建了木楼，在那里父亲还是教书。

爷爷奶奶的家是一个大家庭，还有二爸和奶（二婶），堂哥堂姐们。据奶奶回忆，堂哥只年长我几个月。由于我的母亲供职外地，单位纪律严格，父亲将婴儿的我交由奶奶用米粥抚养。在奶奶怀抱的我，瞧见二婶敞开衣襟乳堂哥，就举着双手做出要扑向二婶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喊着“奶，奶，奶......”，二婶就用她的乳汁哺我。其后，我用“奶”这个称呼喊了二婶一辈子。

如今我依稀记得，那时和堂哥堂姐们常常在一锅吃饭，冬至涮羊肉汤，除夕吃大餐。尤其寒暑假尤为热闹，因为南门坎木城街姑妈家的孩子们如期到来，偶尔奶奶干儿子的娃娃也要来看干奶奶，大溪沟大姨妈家的孙儿孙女也来，还有外婆那边的亲戚，我们家楼上楼下都挤满了娃娃。

满屋有了大大小小的娃娃，我还是“赖”着二姐，她走哪，我就跟到哪。但是大多数时候，二姐会避开我偷偷溜掉，拒绝我跟班。借二姐现在的总结：“你那个时候体弱多病的，纸人儿样的，大风都吹得飞，更不会走山路。我们一大群娃娃是上山打八月瓜的，你赖在我的背上，一步都不下地。我又咋个给你打得到八月瓜呢！”

记忆中，二姐带回家的不仅仅是八月瓜，而是一年四季山间的野果：野樱桃、桑葚、山核桃、板栗、野生猕猴桃，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颜色的“paoer”（泡儿）。其中有一种野果名字非常形象，叫“鸡眼睛”的，形似鸡的眼睛。去年冬至回老家祭祖，在山路上二姐偶然发现一株，赶紧摘了递给我品尝。品味中，我依然尝出了儿时的味道，穿越时空，往事如昨，那个被二姐被家里的长辈们捧在手心的女童，犹在眼前。

在多子女家庭中，一母同胞以及姑表姨表的弟兄姊妹，在有文化有家规有博爱的大家庭，用成长的岁月缔结的亲情纽带，是独生子女时代的小神兽们无法体悟的，这或许是当下亲情淡漠的“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