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家有初中生：等待

小季感冒了。我回到家时，小季已经到家，戴着一个大大的口罩。她告诉我，今天不知为何，就涕泪直下，十分不舒服。她打开口罩一看，鼻子处已经有了些红色的印痕，是多次擦拭的结果。

她同时还带回了两次上榜的消息。一次是订正全部过关；一次是数学第二次考试成绩上表扬榜。她说，自己考了92分。我说：“怎么考得那么好？”她却一脸遗憾地说：“我却不太满意。”“为什么？你想考95分以上对吗？”“不是，我想考100分。”她非常认真地回答。我自然知道，她能够到达92分这个成绩实属不易，但又从她的决心里见到了她对数学的信念，似乎有一种极想穿破荆棘的力量。

但她的鼻子着实给了她难以承载的不舒服。一般的流鼻涕水，我是不太赞同吃药的，她自己也不太喜欢吃药。但是如今，她却十分期待有一颗药能够立刻根除这样的症状，可见是真的难受了。

既然难受，那就休息吧！我说：“此刻，妈妈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够赶紧到床上休息去。”

“不行啊，还有数学试卷订正。哦，还有英语的词汇。我得做完。”

吃了一颗药，她依然要写作业。我说：

“妈妈帮你请假，你不要写了，休息要紧。”

她不依，不把作业完成誓不罢休。

终于在涕泪横飞的情况下完成了作业。她特意让我给她换一条很厚很厚的被子，说自己可以窝在被子里流流汗，感冒就会好得快一些。没有想到，没过三分钟，她便在这样的被窝里热得喘不过气来，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她说自己的鼻子似乎通了一些。但我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她喜欢开着房间门睡觉。她的房门与我的房门对着，我们都开着门，就像从来没有隔离。我关闭了所有的灯，房子里进入了安静的夜色中。打开电脑，有一种淡淡的迷离的光色，透过屏幕抵达我的眼前。

我打开与小季一起来杭州后给小季写的日记，恍如隔世。原先那个十分瘦弱内敛的姑娘，如今已是一个有自我要求的孩子。

小季沉沉地睡着了，愿她醒来时，阳光照进现实，鼻子已经恢复如初。

 小季，你虽然不出色，但你一直在做最努力的自己。尽管这个过程与成长的速度有点慢，但只要你不知疲倦地前进，你总能够遇见属于你的阳光。

附一篇写给女儿的旧文，写于2015年

 等待一种幸福

女儿：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你班的公开课了。你用弱弱的眼睛在搜寻教室里的身影，你在找我。你曾经跟我说过，不喜欢妈妈去听你上课，因为你怕被妈妈冠以“表现不好”的说法。说真的，妈妈的确很想看看你在课堂的状态——尽管，我想也能够想到你会在课堂里干什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的每一节课，都是那样默默无闻地度过的。你的身边小手如林，你的同学自信大方，声音此起彼落。而你——我的女儿，你的眼睛，却只能随着他们的身影和声音游移着，因为你不敢举手，即使举手，你也像迟开的含羞草一样，被同学或老师的目光一碰，便缩了回去。又或者，你即使真的站起来说话了，一个词，或一个简短的句子，换来的也许不是真诚的赞许，而是同学的哄笑。

又一次坐在你的教室里，我特地选择了一个离你较远的座位。但我依然看见你在搜寻我的身影。身子没有动，头转过来看。早上的头发是你自己梳的，有点凌乱，加上你纤弱的身影，感觉特别憔悴，尽管你昨天晚上睡得很早，告诉妈妈睡了一个香香的觉。

老师在请同学发言，读书，我看着你，你没有举手。终于，老师问：太阳带给我们什么？你兴奋地举起小手。老师请你发言，你说：温暖。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你能说：太阳带给我们温暖。我不怪你，妈妈没有把你的说话能力培养好。妈妈伶牙俐齿，情感有点丰富，可是我却只给了你瘦弱的身子和丰富的情感。你总是跟我说怕，怕错。妈妈对你说过，越是怕错，就越是要发言，要去确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也许你有时候也许更怕的不是错，而是笑。

你发言了一次，头又转过来看看远处的我。我微笑着对你。之后，老师又问了一个问题：外国的小朋友还会等她干什么，盼她干什么呢？你举起了手，只是——你的小手太纤细了，小手里写满了羞涩，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两个孩子的发言，你把手放下了，放得那么彻底。后来，我绕过你的身边，发现你是有思考的，你写着：等她给他们带来温暖……

你又有用武之地了，因为老师要小组合作，要把成果体现在大卡纸上。字迹相对端正的你，自然而然地成为执笔的那一个。你写得那么认真，两句话写得那么美丽，尽管那是小组同学的智慧。你写到：等她把阳光洒进窗台，等她让花儿欣然怒放……

课上完了，妈妈问了问你数学老师你的状态。与妈妈想象得一样：最近没有状态，还问妈妈你的作业是不是我指导过做的。有一天你告诉我，最近的状态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妈妈说，状态一直在你自己的身上，只是你没有用起来罢了。这几日，你每天很努力地记住妈妈的话：努力就从课堂举手开始，努力就从认真完成作业开始。每天你听读英语半个小时，一页数学新思维，半个小时的阅读课外书时间，半个小时左右的语文复习、预习。你马不停蹄地做了，努力了。你渴望得到肯定。下课后，妈妈请你到教室外面，你问妈妈，你的表现怎样。妈妈说你表现得很好，很会举手。你幸福地抱住了妈妈……

妈妈知道，对于你来说，有些思考是那么深，深得在你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里根本无法触及到。就像你说的，科学实验观察蚂蚁结束之后，应该把蚂蚁怎样？养起来？弄死？还是放回大自然。你说应该养起来。还有，有个人买了肉，有狼跟着，人就扔了一块肉给狼吃。可是狼吃了以后继续跟着，这个人就想了一个办法，把肉挂在一个钩子上，狼为了吃肉被钩子勾住了，死了。这个故事带给你的启发是？你说，动物饥饿了应该给它吃东西，这是一种礼貌。这与标准答案的距离有多远——标准答案是：遇到危险要想办法解决。也许你是看了狼图腾，又也许你的脑海中天然存在一种同情与悲悯，还没有被污染过。可是妈妈知道，知道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是一种傻，唯有妈妈，心里的疼却化作了一个慈悲的怀抱，真想紧紧地抱住你，哪怕遇到危险的你，依然想到要给饥饿的狼吃东西……

如你这般，妈妈知道你永远不会站在聚焦点前。也许，妈妈的骨子里也是如你这样的，妈妈每次开会的时候，妈妈最喜欢坐在最外围的位置。而几年前在老家，就连办公桌也是要选择窗台的角落边的……也许，你也喜欢静静地把自己藏在一个时空里，静静的，静静的，你可以一直书写你喜欢的毛笔字，如果毛笔字里没有功利的话，我相信你是乐意为此付出很长的时间的。妈妈突然想，做一只丑小鸭，又何妨？丑小鸭刚出生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在抛弃她。你比丑小鸭幸运，你还有爱你的人，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人呀。丑小鸭遭遇的痛苦，也许不会在你的身上出现，还有，也许你永远也成不了白天鹅，但是，如果在蜕变的过程中，你享受了属于你自己的成长，与成长的喜悦，妈妈就会一直陪着你……

但是，妈妈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就像幼儿园的时候，妈妈不在幼儿园，初中的时候，妈妈也不可能在你就读的初中。很多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走的，真的好想你不管前面的路是荆棘还是平坦的大路，都希望你坚守自己心中的良善，与岁月交融，开出属于你自己的花……

祝福宝贝，爱宝贝！

因为宝贝女儿，妈妈一再提醒自己，要对班里弱势的孩子，更多一些仁慈与关爱，就如这午后的春风，虽然没有阳光，但相信经历过举手发言的你，一定能够感受到了一种幸福——属于你我的幸福。

（说明：2015年3月，小季读三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