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w爽low爽的大陆武侠城，是武侠不再流行的幻灭
每年这七天假期都有一个固定娱乐，就是宅在家，刷你们煮饺子的照片。但今年打破我常识的，竟是开封4A神级景区——大宋武侠城！虽然这是16年前的景点但真的直到现在才吸引我这个港片迷的注意！成本高昂，船是真船，鸽子也是真鸽子，而且，每次都放！看一场放一场！
沙场马战，龙套演员绝对职业武行，装死尸不带呼吸的，无视旁边飞马呼啸。
还有即便被路人识破也要毫不知情地演下去的古典魔术。
餐饮区的印度飞饼请来真实的印度人可以说非常原汁原味了。
这么壕的武侠景区，门票只要60元，一张《诛仙》电影票钱嘛？很好，昨天我们复盘了四位近年来创造现象级电影的青年导演的“心障”，那么今天，我们复盘的就是武侠。武侠片，早就不流行了，这话说起来心里淌血，但却是无法违抗的事实。
不就是因为，每一个黄金时代幻灭后的遗迹，还能让你回想起当初的信仰与追随。
似乎有意为之，在第一导演（ID：diyidy）过去一个季度的工作中，我们采到了不同时期港片的武指导演：程小东，上个世纪60年代进入行业。80年代和徐克合作了《新蜀山剑侠》《倩女幽魂》等一系列奇幻片，风格飘逸、唯美。2002年北上，开始了与张艺谋的合作。今年8月，执导的《诛仙》上映。钱嘉乐，上个世纪80年代进入“洪家班”成为武师。90年代后作为动作演员与尔冬升、刘伟强等导演多次合作。凭借动作电影《寒战2》被提名第5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动作设计奖。释彦能，嵩山少林寺第32代弟子，在少林寺学武十一年。2003年，因拍摄《功夫》入行。2007年《导火线》之后，与甄子丹合作多次。从他们的叙述中，我们得以重现香港电影圈的师徒关系，香港影人的“匠人精神”，以及一代代动作痴迷者们的改良与创新。与此同时，频发的安全事故、苛刻的片场等级制也赤裸裸的呈现在了我们面前。程小东：我出道做电视剧武术指导，一天我可能赶三个、四个景，四个导演轮流着，我就这么给他们拍，我的思考是很快的，你这边把一场戏的故事讲完，我马上就告诉你等一下我会怎么拍。钱嘉乐：我没入行的时候已经在邵氏了。在邵氏，我拍第一部电影、进武行是1981年，做套招。后来离开邵氏，在洪家班呆了十年。17岁开始，到27岁离开，是最辛苦的十年，但学到的东西最多。释彦能：我小学三年级，因为看了《少林寺》，目标就很明确，希望去少林寺习武，当动作明星。我真正的入行就是《功夫》，之前确实拍过一两个小片，觉得跟理想相差甚远。拍完《功夫》差不多过了一年，我在深圳拳馆，周星弛公司艺人部的两三个人找我，说周星驰问你有没有兴趣搞电影啊，不要开拳馆了，想签你到公司去。钱嘉乐：那时候，我很多时间当洪金宝的替身，大哥那时候比现在瘦，150斤左右，但我还是要穿打跆拳道的护甲，多穿一层棉，还要穿西服，但都没有他胖的。 有一次在加拿大拍《过埠新娘》，张曼玉演主演的，ending的时候我替洪金宝撞玻璃，从二楼撞到下面的游泳池。释彦能：《功夫》是我第一部，拍之前我经常出国，因为光头、穿僧衣、吃佛祖的饭，大家尊重我，面前经常跪着一群人。 去到片场，冷盒饭，安排的酒店都是跟摄影师、灯光师的助理住一起，很差。 副导演像喊孙子一样：哎哎哎，到你了，干嘛呢，不要吵！经常这样，吃盒饭要自己排队拿。跟群演一块，没有把你当角色的。 有一天放午饭，我去拿盒饭，周星驰就搂着我的肩膀，说以后不要拿盒饭了，在我桌上吃就行。 那次之后，整个现场的人180度改变。 第二天，人一到现场，早餐已经放桌子上准备好了。现场拍的时候，会说“行宇师傅，到你了！”程小东：我做武术指导，每次看景，是要跟那个景去谈恋爱，我要爱上你。一个景，平平无奇的，我要让它变得很有意境或者很危险。我们那时候《生死决》的景是坐船去找的，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那个岛（果洲群岛），岛上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当时到了下午五点钟水就开始退了，如果我再不下船，那个船要走的，就没办法，再等喽。我一直坐在那里，所有制片部的人都坐那儿瞎等，我就对着那个景看了好几个小时。剧组的人都疯了，说这个人干嘛呢？对，每个镜头都是我自己去拍，到后面我是自己拿机器，找角度。钱嘉乐：《飞龙猛将》有一个空翻腿，是我套的招，用的左腿。大哥觉得好看，但他擅长右腿，试了很多次（都踢不好）。最后说，嘉乐好一点，让嘉乐来替一个。这个都没关系，以前我们都不谈这些，因为替身有自己的专业性，不会炫耀说“这个是我替的”。 释彦能：拍《导火线》大排档爆摔那场戏，是这么多年来最苦的一场戏。现在再做那种反应，打死都不会做了，太危险了。那个镜头，后来周星驰看到还跟我说，行宇以后你但凡感觉到0.1%的危险，你都要say no，拒绝。
我说我出去不能给公司丢脸，也不能给少林寺弟子丢脸。 那次有了个评价，说行宇怎么会痛，少林铁布衫，杠杠的。以前拍《功夫》，别人以为我只会打人，做不了反应，那个电影我做了很多反应，能做的那么狠。钱嘉乐：我最痛苦的就是十八、九岁的时候受伤，一年多才康复。当然现在年轻人幸福了，都不用这样拍了。当年很多人是三十多岁才练这个，年纪大了，康复的时间就长，我这么小年纪就经过那么多苦，是好的。
释彦能：《功夫》的时候，我拍戏经验不足，以为像练功一样，哐哐哐，真往身上踢。那个戏踢休克了三个武行，一脚下去，口吐白沫，翻白眼。其实不造成生命危险，就是人中被踢中后，会瞬间的休克。连续三个，一条一个。第四条的时候终于过了。
还有一个镜头，电影剪掉了。我一个正蹬腿，把一个斧头帮的人蹬出去，蹬了13腿。第二天那人的脸，肿的跟馒头一样。没办法，下来请他们吃饭。大哥就给个红包，慰劳慰劳，但还是要忍着拍。 程小东：其实我是拍一种感觉，不跟你套招，一招一式的我不需要，套招有的是，但是我自己都不爱看。钱嘉乐：以前我套招，最厉害的时候是1983年到1985年，《快餐车》、《福星高照》、《夏日福星》、《龙的心》……那个时候我出去就套得到，但现在不喜欢了，都是让“小鬼”先套，再看怎么改。 他第一次跟我开会时说，嘉乐，我这部电影最多开六枪，也没有爆破，我要的很实在。 《旺角黑夜》最让我改变的戏，是拍那个撞锁，尔冬升说“我不要碰碰撞撞的或者‘啪啪啪嘭’的，香港每年十部动作电影，十部都是这样。” 我就想了很久，没有刀、棍，就是用最普通的方法，钥匙开锁。利用看来不危险的东西，把它拍得很危险。 所以之后《门徒》、《新宿事件》断手都是用这个概念演变出来的，从剧本开始我就想，主角的文戏是怎么样，这样动作设计的方向就变了。我模仿成龙有一手的，以前都“啪啪啪嘭”，现在都是“砰”，一下解决，观众现在喜欢看这个。 释彦能：拍《龙虎门》的时候，现场套招，所有班底套出来甄子丹都不满意。我现场给他做了几个动作。结果真的是，现场套的东西，直接镜头一摆就拍，他跟我打，一条过。几个月之后，他（甄子丹）亲自给我打电话说要拍《导火线》。（《导火线》最惨烈的）那场我们就没套招。拍之前子丹说，行宇过来切磋一下。我们俩是在镜头下面真的打，现场所有人看着，一顿哐哐哐。我正在奇怪，就已经摆好机位拍了，他一路又是拳，又是勾，我就各种防，结果就用了那一条。程小东：跟徐克合作的时候，文戏他拍，武戏徐克从来不问我的，拍什么他也不管，他懒得问，反正拍完回来一看，哦，你拍的是这样子。有时候我们开一个武戏的会，一张桌子，十几个人，制片部门、副武指、副导演，全部没话说，因为我说得太快，全场只有我跟徐克两个人在对话，他说一个，我给他比一个，他又想一个，我再给他盖一个上去，越说越快⋯⋯旁边的人都追不上，都没法感应到我。我记得拍《新龙门客栈》也是，ending戏在敦煌拍，去敦煌前一个晚上，我们跟徐克讨论，ending到底怎么弄啊？大家在他房间聊了三四个钟头，没有结果，最后他说你看着办吧！就这么走了！什么计划都没有！明天就去拍了！ending戏是沙漠大战，只能拍七天，七天一过就要回去，直到拍到第六天，我才想到甄子丹怎么收场，要把他脚骨手骨削掉，然后我们当天马上去买猪骨头，做道具，再把甄子丹真的腿绑在后面。《新龙门客栈》1992年我是怎么想到的呢？我就突然记起之前客栈里有一场戏是厨子刁不遇剔羊骨，我就想，干脆把这场戏连上，给它接上。钱嘉乐：李安应该看过《旺角黑夜》，他可能是想要这个风格，很实在的，不会太夸张，于是拍《色·戒》他就找到我，因为他就是讲一个年代故事，给人家看真人真事的感觉。李安跟我说，嘉乐你戏不多，不要在意，但是你中间那一场戏，是最大的转折，让前半段和后半段的学生彻底不一样。 所以我才有一场戏，就是一群学生杀我这个练过武功的人。就想，糟糕了，这太难设计了！ 当时我看了很多动物纪录片，几个小狮子怎么去伏击猎物。我又回想，小时候垛肉碎饼，年纪小的时候不够力，常常会松手。所以我就让王力宏给我第一刀不一样，因为他没有杀过人，刀就脱手了，伤到自己的手。这个是我从《旺角黑夜》里学到的，它不是套招，但是有一定的趣味，有一定角色的特性。拍的时候李安还觉得好，但后来没有用，不是他不喜欢这个设计，而是他想放更多时间拍那几个大学生的表情，不然观众会被分散注意力。程小东：以前人家的剑客都是地上翻两个跟头，摆开姿势那种，过时了，对不对？现在都对着天打了，所以我要把武功再往上走一些。还有，比如说我拍的ending剑阵，阵法就跟以前不一样，以前阵法大家就底下比比，摆个姿势，现在全部上去了，就上天了！就飞了！钱嘉乐：我刚去了成龙大哥的动作电影周，有个论坛，就是谈现在的技术对我们武行有什么帮助。当年《A计划》伤了很多武行，成龙钟楼跳跃，自己也受伤。现在拍的时候，大哥可以有一根钢丝保护你落下来，后期擦掉，而且地上已经铺了一个厚厚的垫，后期再擦掉。我和大哥开玩笑，那再厉害一点，用一个替身跳下来，后期换一个脸。大哥就笑了。这是技术给我们的安全方法。释彦能：我觉得电影的动作风格，随着市场、随着动作演员的交替都会变化。甚至包括哪个演员把哪种风格从口碑到票房爆了，也会引领一些方向和风格。各种因素比较综合。程小东：现在拍《诛仙I》，班底是大陆多，其实大陆有的是人才，只是经验不足，你带一带他们就可以了。我是无所谓的，我训练我的徒弟，最重要是你有能力，你有资格，带谁都可以。只要你在这就行。释彦能：我最想的就是把少林寺的传统功夫，通过电影真正的去释放，对传统武学了解的人毕竟是少数。但反而这种风格里，包括综合格斗、摔、拿、各种技巧、刀枪剑棍，都有。只是没有太多的作品，要么就是拍古装，但是古装未必一直引领潮流。钱嘉乐：以前很多外国电影人喜欢香港动作风格，我不想放弃，但是我知道人是要进步的，不然人家都说“傻的，不要命”。我其实也跟成龙大哥也研究了很久，现在内陆的电影路还好，我担心的是香港。所以你看从《旺角黑夜》开始，我十多年都是在香港拍，就算《黄金兄弟》很少取景在香港，但团队八成来自香港，都讲广东话。 我尽量给香港这班兄弟有足够的开工机会，以前工作不多的时候，他们慢慢跑去干别的，像开出租车。这是我当了香港动作特技演员公会会长之后面对最多的问题。所以这几年我带很多新人，你看金像奖就知道，并不是“金奖最佳动作设计钱嘉乐”，不是我自己一个人，我的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去年我们办了一个班，训练武行的技术。就是看一看还有没有20多岁的人喜欢当武行。其实有的，他们都很好动，或者喜欢表演的，还有练武术、体操的。去年做了两期，出来13个武行。 我尽量安排他们毕业之后有机会工作，跟我到缅甸、西班牙拍戏。 只要香港继续拍动作片，就能培养出下一个“钱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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