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哪位如果想开一个婚姻介绍所，可以叫“立等可娶”；想开一个幽默口才训练班，可以叫“扶贫办”；开个饺子店，可以叫“水煮沉浮”。
这些都是我平时琢磨各种名字琢磨出来的优秀成果，哪位需要，拿去，随便花。
二
每年大年初一我都会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今年也不例外。这个朋友和我年龄相仿但结婚较晚，今年才会迎来自己第一个孩子，属猴的。
电话里他问我，你叫你家闺女扣子，扣子她妈当时有没有反对？我说没有啊，不但没有，严格来说这个名字最早还是她提议的呢。另外一个人的小名也不重要，随口叫只要不是狗剩儿、狗蛋儿什么的就成，只是大名要仔细想想。
而后，这位朋友开始倾诉他给尚未降生的孩子起名字的困惑。首先是小名，不需要太正式，也不能太随便；大名则遭遇到女方亲戚很多怕冲撞到人家名字的情况。
给扣子起大名时，确实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在扣子落生之前的好几个月我就开始翻《唐诗选》和《苏轼选集》等书，前前后后大概列出二十几个还算心仪的名字。当时孩子还不知男女，我列的大多是男女均可用的中性名字。但我马上就遇到很大的问题，其中一些名字都和我家亲戚的名字撞车了。
按照老家的规矩，应该也是中国人的传统，下一辈的人不能起与长辈相同字眼的名字，连谐音也不行，而且是四个音。给扣子起大名的时候我恍然发现，我家亲戚们的名字虽然都比较普通，但他们占的音都特别好，四个音几乎把我想取的名字都占满了。
从这一点上说，还是当艺术家好，上辈叫什么，小辈不但不必避名讳，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只要把中间一个字改成“小”或“少”字即可，比如裘盛戎和裘少戎，常香玉和小香玉，布什和小布什，哦这个不是了。
三
反正那段时间，我就开始在硕果仅存的几个候选名字里逐个思考，每个名字领取风骚没几天即被否定。比如当时从苏轼的一首词里选出一个非常有意境的名字，几乎就要启用，而后看到一段不算好的新闻涉及此名，心里一别扭就改了主意。
而后又从曹操的诗里选了两个字，读起来简单上口，几乎就要启用，而后一翻大辞典发现其中一个字的含义之一不是很好，尽管现在已基本不用此意，心里一别扭还是改了主意。
如此一来，本来非常充裕的起名时间就变得有些紧迫了。看我等米下锅，高中同学还急我所急，专门从外地寄来一本如何取名字的书。我看了一下，里面所总结的方法和列举的名字大多比较传统，还是自食其力吧。
我家不是大户人家，尽管我们很靠谱，但我们没有家谱，当然也没有传下来每一代人名字中应该取个什么字。我总觉得即使有家谱，到如今里面那些字的实用性也成问题。那都是很早之前确定下来的好字眼，比如仁义礼智信什么的，搁当时没有问题，可以充分体现大家之风，但到了现在如果还用这样的字，不是说不好，但可能就偏于保守了，反而成为一种负担——除非你是台湾人。我特别注意台湾影片的演职员表，都是三个字，几乎写满“仁义礼智信”。
四
其间我还想到一个名字叫朵拉。当时我还不知道有《爱冒险的朵拉》这部动画片，我是按照刘索拉她们这种名字的思路，将音符作字拼起来的。细想一下感觉有点儿太随意，不如用做小名，但小名又有了“扣子”舍不得改，只好弃用。后来在微博里知道财新主编王烁老师的女儿就叫朵拉，感觉还真挺好听的，念出来特别有节奏感。
有一天在办公室聊名字的事儿，李大学问手拿折扇忽然说，你干脆从《兰亭序》上起个名字得了。然后他用手一指：这俩字不就挺好？他那把扇子上，印有王羲之的书法《兰亭序》。当天晚上我就跟扣子妈商量这个名字，略作修改后将其确定下来。后来，李大学问把这把有着特殊意义的折扇送给我，现在扇子收藏在我家书柜中，与扣子头发制成的胎毛笔放在一起。
扣子降生后，户口本上印上了这个与《兰亭序》有一定关系的名字。其实细想一下这个名字并不完美，好处是有出处，不俗气，有画面感，但它整体上略偏男性，而且最后一个字读三声，不算上口。
扣子爷爷没说过什么，他如果说我给我孩子起的名字不好，我立马就敢说他给他孩子起的也一般。扣子奶奶不明白这个名字的画面感，从读音上判断她觉得不耐听，直到一两年后有一次在医院，大夫叫号的时候喊到扣子的大名，她才跟我说，原来这个名字用普通话念出来还是挺好听的呀。
五
自己孩子的名字，我的想法是，起的时候要讲究些，但无法追求尽善尽美，定下来就定下来了，也就是一个符号。孩子长大如果不喜欢，可以起一个自己喜欢的网名嘛。
略感欣慰的是，我当时从书中获得灵感列举的那二十几个名字，后来应邀发给过几个准爸爸妈妈，有的被选中用在他们的孩子身上，也算没白忙活。
记得多年前在北京妇产医院每次陪同孕检的时候，总能看到街边那一个个起名字的小店，我总认为他们的生意不会太好。反正我不会想到去他们那里，寄希望一个和自己孩子毫无关系的人能够负责任地起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名字。我给扣子起名字的时候，也从没想过给她算算五行缺什么。
所以当我听说有朋友花一两千块钱请人起一个听上去没太多特别的名字的时候，真感觉这帮给别人起名字的人的钱也太好挣了。
六
其实吧，我这人平时挺爱琢磨起名字这件事，如果将来有机会谋个第二职业，就专门开个店负责起歪名，店名“歪名轩”。
比如，姓王的男孩儿可以叫王驾，这样当他长大后向心仪的姑娘表白就可以很自然地说：姑娘，你愿意陪王伴驾吗？
不仅人名，起店名也可以找我。
哪个皮带厂想取名字，可以叫“万贯”，腰缠万贯嘛。
我还冥思苦想琢磨出来过一个帽子品牌名字，有人想用可以拿走，不用谢。这个充满国际范儿的名字是，“格林卡帕”。当然，这是个音译词。
除了人名、店名，动物起名也可以找我。我早就瞧不上熊猫们的名字了，什么盼盼、团团、圆圆、安安、佳佳、乐乐……打我知道有熊猫这种动物起，熊猫们就只能这样起名，国宝该有多憋屈啊。与时俱进，不这么叫不行吗？比如叫个熊富贵、熊有才、熊遇竹、熊得蜜什么的。
七
我听说钱钟书名字的由来，是幼时抓周抓到了一本书。以此类推，汉钟离之所以叫汉钟离，那绝对是当时抓到了一个离婚证。
最后，我说一个多年前看到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的好名字吧——尹若伊。
题图为《乡村爱情》剧照，请注意“高”字的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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