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朋友圈有好处，但我需要相对的封闭。”窦文涛在读库年会上说，他关闭了朋友圈
一
习惯成自然。
按时参加读库11月份的年会，已经成为我这几年来的习惯。六年前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例行活动时，和读库掌门老六还不认识，到798活动场地的时候还递了一张名片给他，自我介绍自己也是河北人。
今年的年会已经是第13个年头，我戏称为读库的“十三邀”。对读库越来越熟悉，和六哥也越来越相熟，而今再参加年会的目的就与早时不同，没有那么多问题要当场问，六哥说的一些话有时也似曾相识，但每次我还是想来现场看看。听六哥和一位他的老熟人在场上对谈，聊聊一年里读库的变化，个人的变化，听听一些读者对读库的反应，我感觉心里踏实。
今年也是如此。11月4号中午下着小雨，出门前我看了下空气质量数据，发现雾霾指数有所下降——轻度污染，没戴口罩出了门。路上看到一位沈阳老哥发来微信，说他帮我占座了，第一排。这位老哥也是这些年参加读库年会常见面认识的，每次风尘仆仆从沈阳赶过来，包里装着重重的单反。
不过我有点儿不太习惯坐第一排，在这种场合更愿意在稍远处看着台上，不愿意打扰他们。老哥说，占就占好位置。我又一想，反正这种活动又不是二人转或脱口秀演出，台上演员动不动就拿第一排观众寻开心，坐就坐吧。
到现场挨着老哥坐下。他前一天晚上坐卧铺从沈阳出发，4号一早到京后先去奥森朝圣跑步，下午赶到活动现场，当天四点钟还要坐夜车返回沈阳，不辞辛苦。不过他的状态非常好，50岁之后迷上跑步，体重峰值近190斤，如今掉了三四十斤，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二
台上放着两把座椅。我和老哥俩人开始琢磨，今天主持人会不会还是白岩松，或者换回好几年没有在年会上露面的柴静，给大家一个惊喜。正在琢磨的时候，有个朋友发来微信，今天来的是窦文涛。
换人主持，倒是挺好，看《圆桌派》上窦文涛老师和老六聊得也很投机。只是窦文涛对读库的了解程度应该不及白岩松，不知道俩人聊起来节奏如何。
当然，在场500多人中大部分人当时并不知道主持人换成窦文涛，所以当老六从侧门将窦文涛引进场的时候，现场读者尤其女读者兴奋异常，掌声加上欢呼声。窦文涛还是素来的范儿，黑框眼镜，休闲西服，笑着走过来。
说起来这两个人都算是“河北之光”，确切地说是“石家庄之光”。两人都是石家庄人，只不过窦文涛是主持人出身，普通话标准程度远胜于老六。老六的声音也不如窦文涛亮，他的嗓音本来就很浑厚，加上活动现场他那支话筒不太配合，有些话听起来不太真切，多少影响到他对着500人公开怀疑人生。
三
老六一上台就解释说，年会的男二号这两天太忙，他就把文涛老师请来了，其实他也非常忙，正在给《锵锵行天下》做后期，抽出几个小时过来与自己对谈。
尽管窦文涛解释说自己不是外人，也是读库的订户，但从不用险的老六稳妥起见，还是给他提供了一份关键字提纲。只是有的关键字列得过于简化或者随意，后来窦文涛问到一个条目的时候，老六忘了自己准备说什么。
从谈话的流畅性上来说，这次两人的谈话不及近两年轻车熟路的老白和老六组合。窦文涛倒是有言在先，实在没时间做功课，如果暴露出对读库的无知之处，请大家担待。但不熟悉也有不熟悉的好，可以去掉套路，给现场的人带来新鲜感。
四
关于“认真”这件事，窦文涛说视频节目有一个工序是调色，他看某期已经上线的《圆桌派》视频颜色发白，产生雾化了效果。他说不行，还得再调，结果一通调色导致下一期节目延误制作和播出。事后他让工作人员看网友留言，看看有没有人对此前发出的偏色视频有意见，工作人员说一个都没有。由此他问到老六做图书编辑，就为一个错字费尽心力，“到底是为读者，还是为自己？”
老六说，“就是不允许自己不这么干。”
窦文涛管这个叫“忍不住的认真”。在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花费很多时间。他说他父亲工程师出身，每次在家挂个相框能挂半天时间。他问，读库每次都想一个错字都没有，实现过吗？
老六说，没有实现过。但可以犯不可笑的错误，不可以犯可笑的错误，“比如把国务院总理写成国务院总经理。”
在调整视频色彩的时候，工作人员问窦文涛，观众们谁知道你做了调色啊？窦文涛说，“天知道。我做了一件认真的事，我知道，我的知音也知道，我对自己有了交代。”
这期年会的主题打在大背板上，“改变已经发生，只是还没察觉。”关于改变二字，窦文涛说人到四五十岁就要有“故步自封”的定力，因为诱惑是没有边儿的。
老六认为，这样的理解有点片面。比如说看书，有人说这本书不好看，读起来不够好看和开心。其实，你只是把好看和开心理解成简单的好看和开心。“读一本比较难读的书，看起来很痛苦，但是如果它能对你的固有思维和观念形成冲击，这也是一种开心。”
五
关于新时代的新变化，两人聊了不少。窦文涛说，面对大数据他有些晃范儿。早些年他知道观众需要什么，知道一段话是该留还是该剪，总有这份自信。但是近两三年他已经失去判断力，现在剪片子就很麻烦，他会问组里每一个人，多年的自信一下子没有了。
老六说，过去是搜索时代，一个人经过主动寻找找到你，他很高兴，“原来你在这儿。”现在则是推送时代，很多信息直接推到你的眼前。两个时代非常不一样，现在推送的东西你已经消化不完了。
老六说到土摩托老师前段时间采访罗大佑先生，谈及华语音乐经典专辑《之乎者也》当时怎么创作出来的。创作者之间很多沟通都是靠写信，而且请的还是日本的作曲，写信回信那么慢，反而打造出那样的精品。
窦文涛意识到手机刷屏的可怕，以及对他做事情产生的影响，因此现在把微博和微信朋友圈都停了，微信只用于私下与人互发。
关于微博下面的留言，最开始他总觉得多听听人家的意见有好处，后来发现一旦刷起评论来，心情从此就失去了平静，因为你总会对那些话有反应。而刷朋友圈时，“你看到六哥又挣钱了，看完你就不太开心。”所有人都在刺激你，到最后他觉得再这样就失去工作能力了。“我相信朋友圈有它的好处，但我需要相对的信息封闭，我才能专心去琢磨真正要做的事情。”
对于信息的关注度，老六说有些事情确实不太值得关注，比如高铁霸座男。说起来那人确实非常讨厌，但他牵扯到全国那么多人关注，他真的值得如此关注吗？“这么多人耽误的时间所能创造出的产值，都赶上一些企业的年利润了。”
窦文涛认为，这就是“群体盲从行为”。他说在他们节目组，一些年轻人经常说起网上的新话题，明星八卦什么的。有时窦文涛在编片子，年轻人聚在那儿能聊俩钟头。他就对他们说，“你们花这么多时间，全国人民都在关心某个明星的事儿，人们都乐此不疲地关心同一个话题，你们以为我们人能永远活着呀？”
窦文涛说到这里，老六冲他伸了下拇指，随后号召大家说，“我觉得为这句话大家应该鼓鼓掌。”于是，掌声四起。
窦文涛接着说，“凭什么我要跟别人一样？凭什么我要跟90%的人一样关心同一件事情呢？这样的话，我很对不起自己的时间啊。”前排有人又想鼓掌，看没人响应中途放弃，窦文涛见状就笑着直接说“鼓掌鼓掌”。于是，掌声再起。
老六提到标签化的问题。他说现在的人很容易被标签化，什么“人渣”，“丧”。他说到他的父亲过世之后，有人问他，你觉得父亲身上最大的美德是什么。老六回答，父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没有办法用一两个简单的词来概括。转而他说到窦文涛，“我们也可以给你个标签，暖男。”
窦文涛乐了，“暖男还好，知乎上说我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情色小主播。”
老六问，这个标签对你形成了多大的刺激？
窦文涛说，“我挺喜欢的。”
六
一个小时的对谈结束，其余时间留给读者提问。老六事先约法三章：不用说自己多么爱书，多么爱读库，多么爱窦文涛。
读者来自天南海北，问的问题也各种各样。有的问如何选书，有的问读库电子书筹备情况，有的问自然类选题的拓展，其中有一个25岁的女性读者的问题比较特别。
她说她现在25岁，当她到文涛老师的年纪，或者两个文涛老师现在的年纪，还能看到读库吗？
顺便说一句，窦文涛年过五十，大老六两岁，不过只看模样老六显得比他大两岁也不止。老六作客《圆桌派》时说过，自己就是长着这样一张《人民日报》社论的脸。
不过回答起这个略显尴尬的问题来，老六的底气还是很足。“我们的年龄真的到了人生下半场，但我相信我们五十岁六十岁的状态，不是我们父辈五十岁六十岁的状态，到七八十岁也不会是现在司空见惯的老人七八十岁的样子。”
刚才的提问者见老六有些走偏，就进一步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您看现在乔布斯已经不在了，但iPhone X、iPhone XS还在出。”
台下一片哄笑，窦文涛也跟着开玩笑。小小难为情之后，社论一般老练的老六马上又显得安之若素，“我们想不了那么远，将来万一没有了读库，你看别的书依然会很快乐。我曾经尝试让读库去老六化，一两个月不说话，但实验并不成功。其实看到读库的书对人也产生感情上的联系，也挺好的。”
在老六的示意下，有几位读者得到事先准备的礼物。这让窦文涛多少有些“耿耿于怀”，因为他这次来“救场”纯属帮忙。老六的考虑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反正我们也给不了窦文涛市场价的出场费，索性就不给了。”
七
活动临近尾声，窦文涛说了两段话。
他说，《新周刊》曾经组织过一场活动，主题是“未来会刮什么风”。那时候他说，“我不信这个，谁说的我都不信，因为我们头上都有一个无常。不管未来刮什么风，我都会迎风起舞。”
最后他说到博物馆的事情。“娱乐节目总是在讨好你，但博物馆不是这样。它不会主动接近你，但只要你克服一下开头的困难，能够有意识走近它，就会发现你离它越近，得到的就越多。”
最后这番话像是在为他的节目打广告，出场费阙如，打打广告大家完全支持。不过听到这里我立刻感觉到，他说的是博物馆，其实也是读库。因为每期读库上都印着那句话，“我们把书做好，等待您来发现。”
八
活动结束，和同样来现场观摩的贾行家老师聊了会儿天，随后一起走出场地。户外还在下小雨，明显能感觉到空气已经非常清新。
打开手机软件一看——空气质量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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