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如梦令（2）

我有点焦急担心起来，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大的进步。每天，我都在重复着昨天的一切。日复一日，浑浑噩噩，不知道人间发生的任何变化，我也压根不想知道。人间是属于那些人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几百年了，如今我还是一条蛇。只不过，我从一条细小的金环蛇变成了大金蛇而已。我的身体变得又粗又长，布满漂亮的金色花纹，一顶火红的肉冠突出头顶，如果有人看到了我的样子估计不被吓晕也会瑟瑟发抖吧。不过，他们不用担心，我虽然偶尔也吃荤腥，可是只是寻些山兔鸡禽过一过口腹之欲而已。我还从来没有害过人的性命。虽然，我只是一条蛇，可是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除非我想自暴自弃。

夜晚的玉清宫内，一片寂静。大部分香客只在初一十五清早上山朝拜，上香打卦，求神许愿。原来人间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他们虔诚的跪在神像的面前低声下气的求祷。我有时会偷偷盘在大殿暗处的一根房梁上看看热闹，最后无一例外听的直打哈欠打起瞌睡来。

一天我正盘在悬崖的山石上对着朝阳练习吐气，突然一个人影从我的头顶上毫无预兆的就掉了下来。我顺着陡峭的岩石毫不费力的就下到崖底。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躺在杂草上，身边的布袋里掉出好几个大大的灵芝草来。老头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是似乎还活着。抬头看看天，此时太阳被山崖上的松枝遮挡了起来。我晃晃脑袋想了一下，然后努力张开嘴巴，一下把老头咬住……

半夜，山谷里开始回荡着闷闷的雷声，刺眼的闪电一个接着一个从天上砸到地面。惊醒过来的我，不由得也被外面的异状吓的瑟瑟发抖起来。黑暗里我突然记起了百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闪电，一只修炼了足有千年的狐妖被一道天雷劈死在我的面前。我爬到洞口，小心翼翼翼朝外张望，一个炸雷突然在头顶响起，吓得我呼哧一下又缩回洞里。

难道，我的末日也到了吗？我又怕又急，却无计可施。

蛇儿，赶快过来，到我这边来。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艰难的坐起来斜靠着洞壁。白天我把他拖回来，又找了点山泉水和野果喂他，来回折腾了好几次，短暂的清醒后他又昏迷了过去。现在，他却朝我有气无力的招着手，同时双手不断做出各种奇怪的手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终于，山谷里又恢复了平静。老头长出一口气，倒在我的身上。天亮了，我去大山深处最隐蔽的地方把能找到的最好的灵药带了回来。我一定要救活他。对于一个只是跌断了腿脚的凡人，如果我想的话，他当然能在山里继续活下去。

我拜了玉清宫的老道为师。我帮了他一次，他救了我一命。虽然我口不能言人语，但是我还是恭恭敬敬的半立起蛇身学着人的样子给老头连叩三首。夜晚，我依约来到半山腰的宫殿。安静无人的大殿里，师父对着神像燃起了三注香，我也对着神像连叩了三首。师父回头朝我微微一笑，正色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道门弟子，以后若再逢雷劫祖师神灵必会护佑与你。只是从今开始，不可再依兽性胡乱生事，不可伤害无辜百姓，不可违我昆仑一脉戒律门规，否则，为师定会严惩不饶。我赶忙点点头。好了，你还是去山林里安心精修吧。此地不便留你，以后每月初七子时，你可来此，为师会为你讲解经文，希望能早日启你灵智，脱去兽性蛇身。我心存感激，再拜，起身悄然离去。

此后，每月初七子时，我必来玉清宫，师父给我讲那经文真章，一开始我听的迷迷糊糊，渐渐的半懂不懂，直到灵台开始清明，内中玄机似有似无一纵即逝……

       人，始终无法像我们一样，只要走上修行之路，就能寿夺千载。终于一天，师父不再为我启智。我盘在师父的墓前，心里无限悲伤，可是我却流不出眼泪。蛇是没有眼泪的。我采来很多野果和山花 放在墓前，希望师父还能和从前一样高兴的享用。暮色里，满山红叶如火，最后看一眼半山里那个小小的宫殿，我回到了大山的最深处。我会永远记得师父，他是第一个待我如亲的人类。师父俗家姓颜，而我也有了一个像人的名字——颜子阳。

      转眼，又是一个百年。在这个百年里，我终于开始发生了真正的变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