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城里人，问题就都解决了？

谁料这最体面的衣裳进了城，

就显得格格不入，

穿在身上处处不自在，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文/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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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回顾：

他只笑笑，又挥挥手：“再见，有时间来找我玩，我家在三楼，对着楼梯口的那家。很好认，门上贴了个倒着的福字。”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张梦柳不知所措。

她有些茫然，点点头，低低说一声：“好。”

这短暂的搭讪，张梦柳并没放在心上。

她甚至没太看清对方的长相。

进了屋，电视节目立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沉浸在虚构的故事里，就连新闻，都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张咏梅回来了。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头装的是鲜肉馄饨：“老六，吃饭了。食堂里的馄饨，快来尝一尝。我们老家那街上，还没人卖这个呢！”

滇南以大米为主食，米制品很常见，面食却寥寥无几。

即便是东梧乡那小小的集市上，也有十来家卖米线卷粉的摊子，也有人卖米豆腐、甜白酒、糯米蒸糕、酸浆粑粑，都是就地取材，用大米做成的小吃。

饺子馄饨无处可寻，偶尔有几个摊子买面条，也偶尔有人蒸包子蒸馒头。

张梦柳应了一声，把头转过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明明是来打工挣钱的，却在不知不觉中，看了一上午的电视。

她记得，李小英的妈妈是不同意长时间开着电视机的：“费电，还伤眼睛。不信你们摸摸电视机后面，烫死人了！这么看下去，眼睛都废了，电视机也经不住！”

有时候，李小英带着小闺蜜偷看，估摸着阿妈快下班回家了，便把湿毛巾搭在电视机后背，尽可能地给它降降温，试图瞒天过海。

今天，张梦柳看得痴迷，忘了这回事儿。

不过，张咏梅似乎毫不在意，她把搪瓷缸子放在茶几上，又给妹妹倒了杯水：“老窝在家里也无聊，你可以去公园走走看看，也可以去个鸣湖边走一走。喏，这10块钱你拿着，看到喜欢的，可以自己买。”

长姐如母，不是说说而已。

对这尚未成年的六妹，张咏梅满怀怜惜，也愿意尽可能地给给她些什么。

包括安慰、鼓励，以及真真切切的钞票。

但张梦柳不肯收。

她咬着馄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出门前，爹老倌给我钱了。再说了，你工资也不高，还得养小娃。大姐，我住在你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咋个还能拿你的钱呢？”

“我家小老六懂事了，知道心疼大姐了。”

张咏梅笑着，把钱塞到张梦柳的衣兜里，“就当是大姐给你的零花钱，乖，拿着。”

姐妹俩推来让去，最终，钱还是被塞进了老六的衣兜。

到了下午，张梦柳终于关了电视，走出工人村，来到新街口，又沿着马路，缓慢往前走。

不过，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这座城市，来是来过，但每次都匆匆忙忙，来不及细看。就算是买东西，也只在工人村附近，很少往其他方向去。

走了半天，看见了湖，看见了山，看见了大街上打扮入时的年轻姑娘。张梦柳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碎花连衣裙，又看了看脚上的塑料凉鞋，忽然没来由地自卑起来。

这条裙子，是她最体面的衣裳。

在云水村时，只有做客或者赶街，才会偶尔穿上一穿。

这次进城，她特地穿了来，总觉得城市和乡村不一样。进了城，就得体面些、漂亮些。

谁料这最体面的衣裳进了城，就显得格格不入，穿在身上处处不自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好在，自卑倏忽而逝。

很快，张梦柳便想到了自己进城的目的：找工作，养活自己，挣一个美好前程。

有了目标，脚下的路似乎就好走了许多。

张梦柳一路走，一路看，试图从繁华的大马路上，看到一些类似招工的信息。

她听说过，个鸣除了锡矿，还有很多工厂，比如做鞋的、做雨伞的、做腌菜的、做碗筷的、做衣服的……很多很多工厂，所以，也很多很多工人。

那多自己一个，应该也不算太多吧？

可一路看下来，却看不见任何一个招工告示。

当然，工厂确实是有的。

比如此刻，她昂着头，半胆怯半热烈地，看着那块白底黑字的招牌：个鸣市棉纺织厂。

她不太确定，这家厂做的是什么，但“纺织”两个字，能让她大概明白点什么。说起来，应该就是纺布缝纫之类的活儿，不会太难。

张梦柳认为，自己完全能够胜任。

要不，进去问一问？

可怎么问？问什么？要是被拒绝了，岂不是很丢脸？

正踟蹰着，却见大铁门边的小屋子里，探出一个花白脑袋来：“小姑娘，你找哪个？”

是个鸣口音，最后两个字微微上扬，听上去很软很温柔。

一下子，就消除了张梦柳的紧张。

她一直觉得，个鸣话是一种非常非常好听的方言，无论男女老少，都能讲出一种委婉动听百转千回的味道来。

所以，她的勇气忽的往上涌，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大爹，你们这里，招不招工人？我……我什么活儿都能干！”

“小姑娘，你是外地人吧？”

老大爹从传达室走出来，和蔼地看着张梦柳，“哟，看你这样子，应该不满18岁。是不是？”

“对，我今年15岁多了马上就16了，是临水县的，想来个鸣找个工作。”

见对方和善，她便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信息和盘托出，而后用恳求的语气道，“大爹，你看我能行吗？你们厂子，还要不要人？”

老大爹为难起来：“小姑娘，你还没成年呢，哪个正式工厂会要啊？怎么也得有个16岁才行。再说了，你是外地人，找工作难上加难。我跟你说，个鸣本地的待业青年，都还安排不过来呢。你这个工作，只怕是难找咯。”

一听这话，张梦柳像泄了气的皮球，眉眼耷拉下去，楚楚可怜的。

那老大爹，忽然也动了恻隐之心。

一个如花朵一般的小姑娘，在自己眼前委屈巴巴皱着眉，心里就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所以，他也乐意帮着她出出主意。

“小姑娘，家是农村的，想变成城里人，对不对？那我告诉你，不一定要进厂子，还有其他办法。”

“真的？”

张梦柳喜出望外，一双眼睛，忽然又神采飞扬，“什么办法？”

老大爹笑了笑：“嫁个城里人就行了嘛，你俏生生的，又年轻。好好找个媒人，帮你找个好婆家，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这……

张梦柳面红耳赤，没再回话。

这个办法，好像确实可以。但她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儿。毕竟，她才15岁，还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在学校里，除了那李老师，也有男生悄悄递过小纸条，写着些莫名其妙但又让人反感甚至讨厌的话。

她还想闯一闯江湖，想意气风发地活一回。

她可不想像大姐三姐和四姐那样，早早结婚，等生了孩子，好像就会在一夜之间老去。

想了想，她摇摇头，断然拒绝，离开那纺织厂，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了一番。

穿过马路，进了一条小巷，又拐了个弯，往右手边走了十几分钟。

等反应过来时，忽然有些慌张。

因为眼前，全都是陌生的街景，车来车往人潮汹涌。但没有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

也就是说，她迷路了。

-未完待续-

-作者-

婉兮，90后写手，不偏激不毒舌，有温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铺，个人公众号：婉兮清扬（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愿所有姑娘，都嫁给梦想》。

婉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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