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茶王树里有茶地的村民出钱让苗族人用锄头花两天时间挖出来的路。
在易武，找人带进薄荷塘的难度都没有找人带进茶王树大。尤其已经过了头春的采摘期，实在没有人乐意在那些60度甚至是70度的大陡坡上骑两个小时摩托车，何况车后面还要带个人 。
如果玩山地摩托车速降那帮人想找队员，可以来刮风寨随便找个茶农。而如果他们想找一个作死的场地，可以去茶王树。
坐在“刮风寨小马”的摩托车后面，又转了一个大约只有 20 度的锐角急转弯，看着前面那台摩托车后轮在悬崖边上吭吭哧哧地爬回路面，我有点恨出门之前没买保险。
烟尘滚滚刮风寨
去刮风寨得选个好天气——天下雨不行，一点雨就会把这条本身就脆弱坎坷的土路冲成泥浆地，加上山体滑坡的危险，任谁也不敢乱动。天太晴也不行，太晴的天把土路晒得太干，紫红的浮土极细，如果前面有车，一路扬起的红色土雾能蔓延两百米。这两百米内至少有 20个悬崖边上的上坡急转，不想在土雾里盲开，就得等尘埃落定。可是下雨时候没进出的人和车都要趁天晴进出，这一等，也许就要等到下一场雨了。所以人人都只好烟尘滚滚地一路滚进刮风寨。老远就能看到中国移动的 4G 信号发射塔，这是个信号，意味着这里的村民不管如何放纵他们的猪在村里到处乱奔，也不管村里的景象看起来多么肮脏和混乱，这里的人以及来这里的人，用的都是 4G 手机。刮风寨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有钱的寨子。虽然它三块茶地的毛茶价格目前都在易武茶的第一梯队里。2015年，茶王树和茶坪的头春毛茶收购价格分别是每公斤 3500 元和 3000 元，白沙河略低，也在 2500 元左右。
但也是刚开始有钱起来而已。看到前年的刮风寨照片，还是黑瓦木梁的传统瑶寨建筑，今天的刮风寨已经全部换成砖瓦房，各自顶着一片和环境完全不协调的天蓝色铁皮屋顶。
进刮风寨的路。如果前面有车，一路扬起的红色土雾能蔓延两百米。
多数村民都把自家的院子铺上了水泥或者砂石，但寨子本身的公共道路却还是最原始的那种坑洼泥土路，各处水坑，水坑里漂着垃圾，垂着一排奶子的大黑母猪拱着里面扔着的方便面包装盒找吃食，把屎随意地拉在路边。有些人院子里还晾晒着今年最后一点头春毛茶，旁边就是猪圈，在太阳的烘烤下，茶香和猪粪的味道相融弥漫，混合成古怪的气息。
“茶叶那么会吸味道，这样，不怕吗？”我问那家人。
他们摆摆手：“不要紧的。”
寨子里的经年累月形成的生活习惯，并不影响老天爷赐予的土地会生长出好茶。
刮风寨外面的山坡上也种了许多家边小树，大的也有 10 多年甚至到 30 年的。这些小树的品质受到许多茶商的一致肯定，认为在小树茶里有着非常优秀的表现，除了耐泡度低以外，各方面表现都不俗。刮风寨是瑶族寨子，很多茶园主人已经很少进茶地劳作，主要雇用苗族的工人进山。
求求你带我去茶王树
在易武，找人带进薄荷塘的难度都没有找人带进茶王树大。尤其过了头春的采摘期，实在没有人乐意在那些 60 度甚至是 70 度的大陡坡上骑两个小时摩托车，何况车后面还要带个人。
所有的人都会说上一堆关于某个想进茶地的茶客进茶地受伤的事情，以打消你无端端进茶地“看一看”的念头。故事里的主人公不是摩托车翻了摔沟里，就是排气管烫了腿，还有一个姑娘前几天走路进茶王树，把腿走骨折了躺在医院还没出来——是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走路把腿走骨折了，甚至都没摔。
连跟我混熟了的专做高端私人定制茶品的孟祥宇都一直摆手：“不去不去，前几天差点把命丢在那里。”
“不骑摩托呢？”
“骑摩托这样一路上去，然后要步行这样一路下来，才到茶地。”老孟抡着长胳膊比划一个反过来的 V , 演示什么叫“这样一路上去，那样一路下来”，“那一路往下坡，我脚上大脚趾都走黑掉了，整个趾甲黑掉了。”
终于肯提供友情帮助的还是老孟在刮风寨的老供货商，小马两兄弟。早晨到了小马家，见他的母亲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往他身上的斜挎包里放一大包用芭蕉叶裹着的东西。“米饭。”小马简单地解释，“很远的，中午回不来的。”
哦，是啊，没有一片真正的好茶地不需要你用耐心和体力去亲近它。
1/茶地午饭
2/采茶的苗族工人不会也不懂细心对待鲜叶。
为了在斜坡上行走方便，
他们弃用竹篓改用布包，
并不断压紧鲜叶以容纳更多。
小马在进茶地的路口传授了坐摩托车进茶地的经验：“你必须紧紧靠着我，当自己是一包茶，尽量往前坐，趴在我身上，不然我很难开车。”车开了没几分钟我就抛去了所有害羞和不自在，软皮口袋一样趴在了小马背上。反正不趴在他背上，在那些六七十度的斜坡上，很快就会滑下去趴在地上。然而斜坡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充满碎石的路面容易打滑，而这一段长达 2 小时的路里，左边一直是悬崖。转弯很急，转的时候都要靠小马的双腿在地上撑一下才能把车头转过去。然而无论车速再慢车身晃动得再厉害，坐在后面的人也不要随便把腿放下来，否则一个不小心不是车翻就是腿断，这个，小马一路在叮嘱。车开到了倒 V 字的顶部再往下走了一段，路突然窄了一半。更陡，弯也更急。“这是三天前，哦不，四天前才挖出来的路呢。”小马一路念叨，这是在茶王树里有茶地的村民出钱让苗族人用锄头挖出来的路，从这里往茶地挖了两天，从这里挖上去接到上面那条有砂石的路挖了三天。
前些日子采春茶的时候，这条路还不存在，只能用脚走，才把老孟的脚趾头都走黑了。头春采茶结束后闲了，就把路挖出来。到摩托车再也开不动的地方，就开始转为步行。两旁的茶地连成片，都有三米高了。坡很陡，能听见底下弯弓河哗哗的流水声。河那边是另外一片著名的茶地，属于丁家寨的白茶园。过去产权不清，丁家寨河刮风寨的瑶族之间曾经爆发过因为茶的争斗，调停之后，茶王树归刮风寨采，丁家寨的人只采白茶园。
“有一次，几年前吧，抓到三个丁家寨的人来我们这边偷茶，打架打很厉害，两男一女，差点要把那女的头发都剃光。后来算啦，打架不好。”小马一边往茶地走一边讲着他们的茶区八卦。
摄影 / 丘
/ 本文来自《茶源地理·易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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