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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心匠王科:一味澤瀉領入神農本草經

作者:醫心匠,本名王科,民間中醫。

(醫心匠版權)

《本經》之貴重,居於中醫四大之列,因其言簡理盡,遂成王言。後學慣性坐享其成,拿來主義風糜,懶於深思,遂把本經束之高閣,卻好於實用、傷寒藥方、各種手冊等,只圖見效,邀功逞能,不辨吉兇順逆,一葉障目,目無全牛,以致學問成了謀生職業,吱吱於名利,徒荒了道德修行。

有感於斯,今借澤氏言,擬小文一則,期望拋磚引玉,勾起醫界本草之念,則幸矣甚!

經言澤瀉:“主风寒湿痹,乳难消水,养五脏,益气力,肥健。久服耳目聪明,不饥,延年轻身,面生光,能行水上。一名水泻,一名芒芋,一名鹄泻。生池泽”。

《素问痹论》曰:"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痺也。”澤瀉“主”風寒濕痺,主什麽?主風?主寒?主濕?主痺?這裏要格物論證。風寒濕這三氣,可謂風馬牛,風性張颺,寒性凝滯,濕性和緩,三氣雜至,不可能形成團隊,團夥也算不上。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這句話,解釋了:風寒濕為著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文言曰“雜至”。

風來疏瀉,寒來殺熱,濕來柔順。目標地的情況,可推斷為“剛熱時急”。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剛為陽,鬱在內下(地),陽鬱挾熱,陰不能濟,剛有餘而柔不足,少陽不能暢,是以筋急,發為痺證。此時,急當救陰,以緩熱刑。救陰法,宜廣開水路諸源,譬如五湖四海之來水。可見澤瀉有“利水道”之能。

澤瀉主之,表示痺之時下急,在於陰之氣餒。澤瀉所用時,當有陰虧之急。一個“主”字,把澤瀉的適用證,講了個明白。

繼續下一句“乳難消水”,乳難,指婦人難產。

乳難的原因諸多,其中有一款“濕停衝任”型,胞宮壅塞,氣機不能回旋,升降不得,子難產出。

譬如羊水過多,子宮平滑肌纖維過度伸張而乏力;羊水不破;胎兒腦積水,頭顱巨大;孕婦宮外腹水,等等情況,都是澤瀉適應證,經典的偉大,在於惜墨如金,只用二字概括了:“消水”。

下一句,“養五臟,益氣力”,解讀這六字,幾乎需要動用所有中醫理論。

簡略說:五臟之養,依乎精。精虧,則五臟失養。若要精足,需要陽陽二精負陰抱陽,氤氳而生。陰陽二精,在人後天,謂之坎離。坎離是生精的材料,堪為二元。

濁雜閑等,不堪用為材料,需要洗滌,利去其濁雜,乃能臻於純凈。澤瀉只為成坎而備用,至於另半“離”精之事,不在澤瀉功用之列。

坎離經營,其所產出精,又分陰陽剛柔。其精者內養五臟,以化為神用,即“精則養神”;其精柔者外養氣力,力出於筋,而謂之“柔則養筋”。

筋之力,屬少陽,少陽向上向外,而為衛陽護體。氣充孟於外,謂之肥丶謂之健,所謂“肥健”。

五臟六腑之精,皆上注於目,而為之精。腑精神明,是以“目明”。腎得五臟之精而藏,四臟精盈,則根庫不耗,所以腎氣足,其竅精旺而“耳聰”。本草經這句“久服耳目聰明”,其旨已在“養五臟”話裏暗示,經典又於此處不惜筆墨,其實是恐怕後人智不能逮達於養五臟的深意,故而又加了簡明教程。聖人恤民之慈心,可見一斑。

久服“不飢”,聖人講澤瀉,到了“不飢”二字,別開洞天。

《神農本草經》成書年代,估計並不反感“不飢”,暗合方士煉丹等思想。現代大變審美,吃了這藥,競然“不飢”,沒食欲了,總有些令人惶恐,沒著沒落的,免不得問責處方醫生。

古時,修此道,有說法,想要不死,腸中無屎。類似現代闢谷療法,期間須靜心除雜,恬淡虛無,雲雲,總之“不覺飢”便是了。現代我們讀本經,既能從中獲取歷史階段的人文特色,又能客觀看待澤瀉令人“不飢”這個作用,且巧妙運用之,便是活學活用。比如以澤瀉用於“暴食症”,包括甲亢因暴食丶情感因暴食丶多食型消渴丶神經性貪食致肥胖等病證,豈不美哉。後文又說“輕身”,這裏輕身,不是陸地飛騰,輕功似的竄房越脊,而是轉“粗重”為輕身。轉為輕身後,可達“延年”之遠期效果,可見轉為輕身之前,其病有減年之兇。“延年輕身”這四字的份量,可不是玩的,沒病沒怏的,弄一筐澤瀉塊莖吃吃,巴望著飄飄欲仙,福壽膏似的,可不敢想。

總之,澤瀉或有減食欲作用,若對暴食者,誠然是良藥,然於正常食欲若有減,則醫者宜料事在先。後一句,“面生光”,靈樞曰“诸阳之会,皆在于面”,面多聚陽,面上有光。澤瀉令人面生光,這裏有兩款解讀:其一,面之陽式微,光與晦相對,即面有晦暗,或水精外露之色(水色黑);其二,虛陽浮越之象。澤瀉用之,使晦轉光,是其功用,而使虛陽浮越,則又有兩款,要麽未加辯證,猛浪用藥,要麽利水太過,傷及陰氣,而致陰不斂陽,虛陽現象。

“面生光,能行水上”。兩句聯合,又變旨意。澤瀉行水而上,以制陽光。這裏“面生光”,須以行水,上而濟之,便可斷定為“浮陽”。現代用澤瀉利水制陽,比如症狀型高血壓,理論基礎昭昭於茲。澤瀉“能行水”,不僅僅示下,亦可使水上,故曰“能行水上”。

澤,水草交厝之地,聚水而生草,其草不成壯木,象曰“木受制於澤”,所謂“瀉木之用”,此為澤瀉名之一義。木火相生,澤能瀉木,而瀉火者必用水。澤地多水,共制木火,故而又名“水瀉”。從卦言,兌為澤,兌為金,金性克木,於理亦通。

水生草木,多須根,澤瀉之根,莖大駭人,謂之芋,芋者,莖大。此莖,通達人體上下,威武有力,令人面生光,是以“芒芋”稱之。

一名鵠瀉,鵠者,天鵝,肥體長脖而頭堅龐鼻,澤瀉形象,若倒置之鵠,瀉,韻味倒置,故爾一名“鵠瀉”。鵠的,衍義箭靶中心,鵠的瀉,又寓此藥力有專向,比如療乳難急症,澤瀉之力必然捷報迅達,否則不堪用作難產之危機時。

池沼湖澤,皆為陸上水蓄之地,澤瀉生於水中之土,與水親,亦與土親,是以善解水土相克。緩土壅,令其不甚留礙水運,而得水利。澤瀉“生池澤”,末了三字,看似輕描淡寫,其實包羅甚深易理,若非正心誠意,萬難契入。巜神農本草經》,如是萬仞宮牆,讀入澤瀉,窺其一鱗半爪,更令吾心悠悠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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