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 凌 柴（散文）
张珑辉
每当冬天来临，沙雪过后，家乡的田野、山岗就大雪纷飞，雪压群山，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这时，我会想起砍断凌柴。
断凌柴，专指断了丫枝的枞树，也叫松树。铺雪下得越大，雪花会覆盖在枞毛上，人们在剃树丫时，想多些柴火，一根枞树就留下几丫小枝，头重脚轻的，像把雨伞罩着，树枝被积雪压弯，当无法承载，整个树会拦腰折断，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像铅笔一样的站立在山头。枞树失去了枝叶，就会终结生命，不像其他种类还能发丫再生，枞树的生命很脆弱，断了枝等于像人一样就断了气。不论断凌柴大小，人们可以随意将它砍掉。粗壮标直的材料可以用来解板子或当猪、牛圈柱头用，长得不乖巧的可以劈柴火烧。尽管是生产队的集体财产，社员去砍没人会说，也不会骂。
记得学生时代放寒假，只要下铺雪，我们都会结伴上山，或带上狗狗在雪山中寻找猎物。那个年代山林较瘦，野兔、山鸡、竹鼠之类的藏不住，遇到下雪天，陆地被覆盖，猎物的食物会更少，它们会走出巢穴来觅食，走到哪都会留下踪迹。加之，狗狗的嗅觉灵敏，准会跟踪追击，只要目标出现，狗狗会发出尖锐的叫声，我们循声望去或朝叫的方向跑去，算是给狗狗助力。
我们跟踪到哪就留意到哪，看看山头有没有断凌柴。若有，记在脑海，返家后，各自拿着斧头、撮箕、刀具等行头就出发，两人共享一根断凌柴是最理想的。可以轮换着将断凌柴用斧头砍倒，按5米远裁截成小栋，将短栋从山头往山下梭，梭到来时的路边最好，最好选择一处平地，便于放行头和当（装）柴火。拿一截短栋横着垫枕木，避免斧头劈到地面的石头上，将裁截好的短栋抬到枕木上，便可劈。树栋子有的较大，直径约3、40公分很难劈，由主力将脚掐在树栋子两边正面下力，一般选择树栋子的一头开劈，枞树顺丝，在外力的作用下，只要连劈两斧，树栋子就会裂开个口子，裂开后换斧的刹那，副手就用斧头朝裂开的缝隙中插入，力度不是很大，叫榨尖或助力，主要是便于主攻手抽出砸在木中的斧头，联手轮换着使劲，树栋子瞬间就会炸开成两瓣，化整为零的扫尾工作就由副手来解决。柴火按撮箕的长短和需要的大小劈开成规模型，劈好后，各自装进撮箕，树子下面粗壮的部位若可留作他用，就把他裁成需要的长度，把柴劈完、挑完后，两人又合伙将树栋子抬回家。
为了避免雪地上行走滑脚，在挑柴和抬树栋之前，我们会像大人那样，扯一把稻草搓成绳索，将鞋子从脚底到脚背捆上一圈凸出绳箍。这招从古代传承下来，我没去考究这深奥的学问，我想应该理解为是把重心集中在绳索上，绳箍扎进雪里，相当于咬住地面，走动时就不得打滑了！
挑回家的块子柴统一放在火铺边的柴尾巴，堆放好，把柴全部挑回来后，由一人上楼接柴，有序地堆放在炕上，另一人在楼下一块一块地往上递。枞树柴块放在炕上熏烤十天半月后，水分就干了，变成黑黄相间的干柴。砍回的断凌柴也非绝对上炕，若需要湿柴用，不上炕留在下面备用也行。
譬如晚上熏腊肉，或有事外出等，都得用湿柴与干柴搭配着用热灰捂在火堂中，湿柴在热灰的作用下不停地冒烟，因为熏腊肉不能断烟火。湿柴经得烧，放块在火堂里，让人晚上能安稳地休息和有足够的时间去办别的事。枞树块柴有枞油，易燃烧，火力旺，不比杂木柴逊色，特别是燃烧时散发出来的膏油味，人们都喜欢。枞树块子柴是烤酒、做碱粑的好燃料，只要是赶时间的门道，主人准会选择枞树柴，火铺上弄饭呷，吃庖汤，人们也喜欢用枞树柴，这种柴烟灰少，火苗飘浮起来一阵阵的暖人，让人觉得享受和舒服。特别是柴里散发出来的油香，正是我们走出大山不能忘怀的记忆。
如今，现实生活让农村青年都外出务工，或进城生活，几乎都远离了家乡，在家生活的人，多半是体弱多病的长者。生活在家乡的人越少，烧柴火的也就相对较少，特别是现在喂养牛羊的也不像以往那么普及，耕田种地都是机械化替代，加之日常生活都用上了电，家乡的山林被封存了多年，没人破坏，山林逐渐变得臃肿、肥胖了，青冈、麻栗等杂木柴都长得几人高，更没人上枞树去剃丫子了，枞树丫枝长得七奇八怪的，即便现在被大雪压顶，树枝也不会完全断没。因此，断凌柴如今几乎没了，这也许就是人文环境变化的体现。
我喜欢断凌柴，它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与乡愁。家乡的土地孕育我成长，给予我许多的想象空间，骨子里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其中就有断凌柴的影子。我感谢断凌柴曾经给予过我的温暖。也感谢这片生情的土地和浓浓的乡情、亲情。
家乡是我人生的起步，也是我永恒中的记忆。
作者简介：张龙飞，2019年被共青团新晃县委会授予“新晃县优秀共青团干部”光荣称号；2000、2003年、2017年分别获得中共新晃县委、县宣传部“十佳优秀通讯员”有600余篇拙稿发表在人民日报、湖南日报、中国乡村杂志、贵州文学、北京文学、上海文坛、湘楚文学、湖湘文学等报杂媒体，作品多次获奖。怀化市作协会员，新晃县县文联副秘书长、县作协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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