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家的“底索线”

吴日金

小时候我们穿的鞋，都是母亲自己做的千层底布鞋，晴雨就那一双，泥里水里乱踩，踩湿透了为避免被母亲骂，就跑到火炉堂里踩一下，地灰沾到鞋底上，白白的，看不到湿处。可是，鞋底湿了不及时烘干，纳鞋底的线就会沤碎，整双鞋不久就烂了。

纳鞋底的麻线，是苎麻手工搓成的，母亲那辈人叫那麻线为底索线，都是代代老人口口相传的称呼，不知道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底索线有两毫米粗细，纯白如乳胶，做出的布鞋围边，格外耀眼漂亮。姑娘穿出门，别人看了会夸赞是个麻量能手，小伙穿了，别人会认为他的母亲肯定是个聪明贤惠的好女人，或者是他谈到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女朋友。在当时的农村，男人看土边，女人看鞋边，这些就是面子工程，农村叫“打门锤”。

别看底索线这一小样又很普通的东西，却要经过很多复杂的手工程序才能完成。

一、栽培苎麻。

苎麻是搓底索线的原材料。是一种草本植物，高约两米，叶宽茎直，在我国有几千年的种植历史。在我们新晃侗乡的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栽有一小块土的苎麻，叫麻园。

栽了苎麻还要中耕施肥，加强培管，使苎麻枝杆长得粗长，出麻量多，特别是麻丝长了做工艺又快又好。

二、收割苎麻。苎麻一年可收三季，分别在芒种、立秋和霜降左右收割，每季待麻杆下部叶片大部分脱落或茎秆一半以上变褐色就马上收割，否则影响下季。

收割时，将麻杆齐根割断，打掉叶子和嫩梢，叶子和嫩梢可煮作猪食，剥下麻皮捆成小捆拿回家，来不及剥皮的麻杆也捆好扛回家泡在水中，抽空再剥，干了就不能剥了。剥好的麻皮拿回家后来不及刮的同样也要泡在水中，不能放干，否则刮不开。割麻的时候按麻杆长短分放，用途各有不同。

三、刮麻。

刮麻也有技巧，把泡在水里的麻皮解开装在盛有水的大脚盆里，将脚盆放在坐凳的左边，用一番簑衣或是塑料布盖住人的整个腿脚，左手拿着麻皮，右手拿刮麻刀，这刮麻刀有特制的，也有自己就地取材制的，困难时期，大多数是自己用竹片制成。

刮麻时，刮刀口朝上，右手四指握紧刮刀，先刮麻皮头部，将麻皮头部内边五寸左右放在刀口上，拇指按住麻皮，左手抓住麻皮中端往头一点，用力朝麻皮尾方向猛地一扯，麻皮外皮自然脱落，再调转刮麻尾。右手将刮刀按在麻头刮好的接口上，左手抓住麻中端，用力往左边猛地一扯，整皮麻就刮出来了。麻要刮干净，不留青皮，否则以后就难处理得白净。把刮好的绿中带黄的麻丝放在腰间，捆成小把晒干备用。

苎麻的外皮放回麻土中作肥料，剥了麻皮的麻杆可以晒干作柴火烧。

集体时候这些都是家庭妇女利用收工后的空余时间操作，或是下雨天不能出工的时候进行。现在有剥麻机了，一次性就可以成麻丝。

麻丝刮好后，按麻丝的长短分别晾在竹杆上，待干后捆成小把，收藏备用，长的麻丝用来织蚊帐等，短的就用来搓底索线。

四、搓底索线。

人坐在矮凳子上，将右边裤脚挽到胯腿上，用手在膝盖大腿处搓，如果大腿处有汗毛的还得扯掉才能搓，否则会将汗毛卷入麻线中，痛苦万分，一般大腿都搓得红红的。有的干脆用一张瓦放在膝盖上搓，不过，瓦不方便带在身上，因为在集体时候，女人们随时将麻丝背在身上，利用开会，劳作休息时间进行。

坐下后，将麻解开放在腰部及腿根处，将一丝麻分开两半，掉头不能对齐，折成两端，一端长，一端短。左手握住折弯处放在右膝盖上，右手将麻的两端分别向前搓一下，然后再把两端同时向前搓，再向后一带，一段约七、八公分的底索线就出来了。搓了一段后，短的一端开始细了，就再取一丝麻掺入，麻头不要漏出来，接到另一端。等另一端搓细短了又掺入麻丝。如此反复搓到接近三寻，也就是四米左右长，就慢慢地留出由粗到细的引线。这时的底索线只是坯子，颜色和麻丝差不多，是黄色的，没刮好的麻还有些带绿色。

将搓好的底索线十根，或二十根一打地套好。

五、漂白。

将搓好带有黄绿色的底索线，放入煮饭用的铁鼎罐中，加入水和地灰一起煮，煮好后泡在清水中。

将泡好的底索线拿到洗衣服的井边，用洗衣棒在洗衣岩上猛搥。洗净后，晒干，然后选择有露水的天气，晚上将底索线放到屋边的草上，让早晨的露水浸透，再晒干。反复几次，直到将底索线完全变白为止。

这样，一打打纯白如胶的底索线就完全成功了。

作者简介：

吴日金，男，1962年12月出生，湖南省怀化市新晃侗族自治县鱼市镇人，大专学历，就职于新晃侗族自治县畜牧水产事务中心，四级主任科员，主研侗民俗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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