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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高考路

坎坷高考路

作者:李大贵

六月十日,我看到朋友圈原溆浦一中校长向仁山转发溆浦二中校长罗平秋写给高考学生的一篇文章《仰天长啸出门去……》,仰天长啸出门去,这句豪言壮语,令我感慨万千。
五十年前,我也曾从母校溆浦二中仰天长啸出门去……
在此,向大家讲叙那尘封半个世纪,我参加文革时期唯一一次的高考故事。
一九七三年距今正好半个世纪,五十周年。
那一年,从国务院吹来了春风。

一、心怀信念,勇求索

在时隔7年停止大学招生后,国务院批转了《关于高等学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见》,文件指出招生工作要重视文化考查,了解推荐对象,掌握基础知识的状况和分析问题的能力,保证入学学生有相当于初中毕业以上的实际文化程度。
根据这一“意见”,国家施行了“文革”以来首次大学升学文化考试。这一政策像春风般温暖了我们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心,激发了我们跃跃欲试、考场见分晓的激情。虽然那时文件指出,政治条件不再是唯一的条件,但还是有很多人为的障碍难以逾越。
1972年底,湖南维尼纶厂招工,我被大队文书肖昌吉将《政审表》骗去私藏了,失去了招工的机会。
19732月,我从修建湘黔铁路溆浦民兵专业团回到下放地洑水湾土桥。我在修湘黔铁路时,经常看到我的学长邓德茂、石修长背着一个绣有“忠”字的黄挎包,神气地与我打招呼。那时邓德茂在中山大学读书,石修长在黔阳师专读书。国家从1971年至1972年开始推荐制大学招生,这种招生都是有大队干部以上有社会背景的贫下中农子弟才得到推荐。我们连一丝音讯都不知道。
我当时在修建湘黔铁路的工地上,冒着生命危险做苦工。我多么羡慕他们贫下中农子弟命好。

1970年下半年至1971年上半年我们在大江口204厂与锯木厂工人加工木材。1971年秋至1972年底我们与铁路工人修溆浦火车站,另外从溆浦火车到思家黄家庄隧道都是我们大江口专业连的民兵和工人一起修整轨道。
19732月我们结束了修建湘黔铁路的事,我从驻地水田垅龚家院子,特意去溆浦一中,拜访原来在溆浦二中当过我班主任的罗建仁老师。请罗老师帮忙传达信息,如果国家有什么好的招生政策,请及时转告我。我留下地址,含泪与恩师握手告别。
自从上山下乡到农村后,但在我思想上总有个坚定的信念,国家不会就这样不要青少年学生继续读书深造了,肯定会在某个时候有政策要读书的。
我们美其名为“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但有些知青,是小学都没有毕业的。我感到我自己仍是溆浦二中初中未毕业的一名学生,将来总有一天会重新去读书的。
在田间地头,我虚心向贫下中社员学习农活技艺,很快赢得社员们的好感。劳动间歇休息时,他们给我抽喇叭筒草烟。有些社员跟我互通有无,搞物资交换。我出卷烟的纸,社员出草烟。当我其它的废纸用完了,没有纸交换了,我始终不愿意将初中的教科书课本拿去毁掉,我总感觉,留着这些书有用。

这些书是我还没下放前,“刮十二级台风时”江口镇革委造反派抄家时,我从一个叫王会计的手里要回来的。我说这是我初中读的书,不是“封资修”。她想了想就让我拿回来了。
这些书在我收工回来复习时起了大作用,虽然是在极度疲劳时翻看,但学过的知识过一下目,仍记忆犹新。
我一定要借助国务院吹来的这股春风,参加这次国家举行的高考。

二、推荐会上的斗争

19734月的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收工回家,妈妈从旧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封挂号信给我,我拆开一看,是罗老师写给我关于国务院公布选拔与推荐相结合的高考政策,教我看四月某日的《湖南日报》。当时,我高兴得手都颤动起来了。
我晚饭也没吃,也不觉得饿,疲劳也随之消失了。我迅速跑到大队部办公室,翻看《湖南日报》。大队部一码码的报纸都积了灰尘,我在一码崭新的报纸里找到了那天的《湖南日报》,我看报纸上写着:文件指出,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的招生办法。
我对那句领导批准的话,想了又想。鉴于1972年底招工被卡的教训,我还是有些担心大队文书肖昌吉又会卡脖子,后面发生的事,印证了我的预料。
过了两天,江口区委秘书舒孝顺通知我去他那里有事,一见面他就说:“小李子现在可以考大学了,不过这么久你全是搞劳动,你都考得起吗?”
我坚定地说:“只要能进考场,一定考得起。”
因为修湘黔铁路时,他任我们专业团大江口民兵连连长,有一日在水田垅那里抬石头砌路基,两个贫下中农民兵抬着一块五六十公分见方的大石块正好走到铁路中间,突然从水田垅明洞那里开来一列运货的火车,那两个贫下中农民兵吓慌了,把石头丢在铁轨中间人就跑开了。舒秘书大喊来人抬走,都跪到地上打喊了。我与刘仁冲(江口镇小教导主任刘生书的儿子)两个“21种人子弟”冲上铁路把那块石头抬走了。
舒秘书从那以后对我俩人很关心,推荐去湘维招工,但被大队文书肖昌吉把表卡了。舒秘书后来安慰我说:“你是小知识分子,应该去读书。”
真是心想事成,机会来了。

五月份洑水湾公社开始“海选”。所有报考的下放知青和回乡知青都去洑水湾中学写一篇文章,然后以文章优劣决定推荐对象。
我有幸被选上,公社为了避免肖昌吉这样心术不正的人阻拦,特意派了管文教的张副书记到土桥,跟大队书记肖昌佳宣传政策,说这次是党和国家选拔人才,谁打击报复,将以党纪国法论处。
这样以来,大队文书肖昌吉就不敢公开阻拦,但是他总是用阴招想方设法干扰招生工作。
芸芸众生,无奇不有。文书肖昌吉总有一种以害人为乐的扭曲心理。我与他本来还是溆浦二中校友,照说应得到他的照顾,可他总是笑里藏刀,哪怕有一点点他认为我得好处,他就要暗地里进行干扰。
记得有次来了社教工作组,有个姓谌的组长是龙潭人,他看到我毛笔字写得好,就叫我到大队部去写标语,肖昌吉生怕这个工作组长培养我,就到谌组长那里讲我是“21种人子弟”,要谌组长注意点。哪晓得谌组长把他臭骂一顿,说:“我叫知青写个标语,你到这里也来说三道四,看你这个人就是私心杂念严重的人”。
肖昌吉居心叵测,不仅是对我的招工、招生工作百般阻挠,对其他知青也是一样不怀好意。这大概就是他把害人作为一种乐趣和心理满足吧。

那时要通过群众推荐才能有资格进考场。五月底,公社通知大队书记肖昌佳组织我所在的土桥第二生产队社员开会。同意推荐我参加考试的贫下中农社员要签名盖章或按手印。晚上生产队长张礼会主持会议,土桥村小学老师李启栋做记录员。
会议刚开始时,队长张礼会宣布了开会的内容,肖昌吉突然走进会场,歇斯底里大叫,质问张队长:“谁叫你开这个会的!”张队长本来口吃,一时急了,说:“这……是……是……是肖书记……”。
李启栋老师接过话说:“是肖昌佳书记根据公社党委要求安排的。”
这时,肖昌吉好像找到了出气的人,大声训斥李启栋老师,说:“你这个地主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讲话!”
李启栋老师看他全不讲道理,脏口骂人,也就不怕他了,大声回怼,说:“我是人民教师,党支部肖书记安排我在这里当记录员,你无视党的政策,破坏党的招生工作!”
这时有个社员把肖昌佳书记从大队部叫来了。肖书记对肖昌吉也是对全体社员说:“这个会是我们党支部根据洑水湾公社党委安排的,上次我们支部大会已做了部署,你也是知道的。”
肖昌吉本来是知道要开这个会的,可他故意阻拦,肖书记这样明白一说,肖昌吉无可奈何,灰溜溜走了。
三、四十户贫下中农社员,很快就在那张同意推荐的十行纸上按满了手印。我非常感谢肖昌佳书记、张礼会队长、李启栋老师及全体社员群众,是这些贵人的鼎力相助我才能重新踏上求学之路。

三、山鬼之路

按照规定,推荐表(政审表)首先要所在大队革委会,党支部写出同意推荐的意见,盖上革委会、党支部的公章。七月初,公社通知我去洑水湾中学领表,那天,我一直等到下午快收工时才离开劳动的田间。
大山凹里,夏季太阳虽落下山坡,但要一阵子天才黑。
我领了表,离开洑水湾中学时天已麻眼,从新田岭郊坡到土桥溪,这段山路天黑后一般人是不敢走的。
从新田岭郊坡向西,进入峰峦叠嶂的土桥山路口,有个叫老屋场的荒凉宅地。往日是一大户人家,后来衰败了,人没了,屋也坍塌了,只见青石条路基和瓦砾,寒气逼人的茅草刺蓬窠里常常闹鬼,夜深时,有女人凄厉的尖叫和男人低沉的狂吼。白天走到那里,都不敢对那阴暗幽深的刺蓬窠多瞧一眼,生怕扑出一条厉鬼来。
再向山里走,不远处那座破烂的七仙姑庙,那窗门黑洞洞的犹如一具枯髅,令人毛骨悚然。
走到与白水溪分路的大田边,那悬崖上曾有一采桑汉,不慎从百丈悬崖上掉下身亡,日头落山,便有鬼发出痛苦呻吟打啊嗬……
还有那马脚岩,悬崖迎面倾斜而来,曾有野猴拦路抢村姑。走到那里总感觉有怪物悬在头顶,全身起鸡皮疙瘩。更怕鼓锣坡脚下过路的老虎。
但在这炎热的夏夜,最现实的就是怕溪边那茅草路上穿行无常的毒蛇。幸好在郊坡有个叫曾凡坤的青年,听说他家成份是地主,可他对我们下放知青很热情,他借给了我手电,又把我送过老屋场,因为送远了,他自己回来又怕。

我拿着手电筒,竖着两只耳朵听动静,一眼不眨看路行走。那些传说的妖魔鬼怪我全然不怕,一心只防那毒蛇。
毒蛇,有自然界的,也有人为的毒蛇。
经过艰辛的跋涉,我终于怀揣推荐表(政审表)回到土桥家里。
因为有1972年底招工,被文书肖昌吉卡了政审表的教训。这次生产队会计石修伍给我写上在生产队的现实表现评语后,我把表没有直接交给肖昌吉,而是自己拿着要他盖上土桥大队革委和党支部的公章。
他总是说要支部开会后才能盖章,那些天,白天我忙于农田劳动,晚上就拿着表去要他盖章,连续跑了四五天晚上都不肯盖,总是说书记没有召集开支部会的。还有一天交表时间就截止了。我心里焦急起来,就跑到肖昌佳书记家里,跟他说明盖公章的事,我对肖书记说:“肖昌吉讲大队书记没有召集开支部会的,不能盖。”
肖书记听到讲他没有召集开支部会时,气愤地说:“他尽搞阴谋诡计,支部会议在那天生产队开社员推荐会的前一天就开了。大队支部五个人都同意了,他当时也举手同意,怎么背后又搞鬼呢?”
肖书记提高了嗓门说:“小李,你把表给我,等我先盖上我的私章,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肖书记在我推荐表上写上:“同意推荐李大贵同志报考大学。”随即签上名,盖了他的私章。
我拿着这份肖书记签名盖章的表,犹如拿到皇上圣旨一般,兴冲冲来到文书肖昌吉家。肖昌吉看了后,嘴唇张了张,叹了口气,终于盖了两个大圆印。

洑水湾中学

四、定时炸弹

197371516日,我挥汗送别这神圣的高考。
高考考场正好设在我的母校溆浦二中,我参考的教室就在大樟树下,原来是我读初中时十三丁班教室,我是十三乙班。
考语文数学时,自己感觉很轻松,毕竟都是初中学过的。考物理、化学时感觉很吃力。特别是化学,初三才开始学,记得贺全生老师刚给我们上了一节化学课,然后就进入了文革炽热期,全面停课了。
1973年,是文革期间上大学唯一的一次设置了高考的一届。
按照高考成绩录取,我被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现湖南师大)做为录取对象。当时的文件规定: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的招生办法。
天有不测风云,人间世事难料。由于出了张铁生事件,又不按成绩录取了。招生政策突然有变,一些低分,所谓政治条件好的,没有参加高考的人也被录入高校。
在对我政审时,师大招生老师发现我政审材料中,有江口镇革委文革刮“十二级台风”时写的材料,其中有句说我父亲“反对农业学大寨”。
就是这句“反对农业学大寨”,上纲上线,学校复审没有通过。
但我非常感谢溆浦县教育战线的领导,后来听教育委员会贺方壮局长讲,为我能去师大读书的事,我们县管招生工作的领导都开了五次会力争,但师大招生老师说:“反对农业学大寨是上纲上线的政治问题,我们不敢录取”。
八月底,洑水湾中学夏威校长通知我去他那里有事。
我到夏校长办公室(又是卧室)。看他的表情就像开追悼会那样沉痛,庄严肃穆。
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我那份推荐表(政审表)。心情沉重地说:“就怪我们政审时没有细致,安排团委书记夏朝辉老师去调查,他又不到街道去问一下居委会干部,就直接去镇里革委会,抄了这份刮“十二级台风”时整的黑材料,你父亲是个商人,怎么会反对农业学大寨呢!”
夏校长替我悲伤和愤愤不平,我自己虽感到惋惜,但没有什么可悲伤的。不是成绩考不上,而是政策有变,黑材料像一颗定时炸弹,在我人生前进的道路上爆炸了。
我不能改变世界,那只有改变自己,就是今后在农村我要学好各种劳动技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我没有愤世厌世,笑傲江湖回农村!

五、共产党里有好干部

为了我能录取到湖南师大中文系,溆浦县教育委员会派江口区文教专干肖乾衡老师对我家进行全面调查,特别是调查我父亲的现实表现。否定江口镇革委那份不实之词的黑材料。
七月的酷暑,烈炎如炽。肖老师背着一个军用水壶,戴一顶斗笠,冒着38℃度以上的高温爬山涉水,到坨里、上斯文、合农、土桥各大队调查走访。
那个年代,没有电话,又不能预约,有时走了两三个多小时山路,来到村里,大队干部都出工去了,不像现在都有一栋小洋楼在那里办公。那时大队干部都是随社员一起出工劳动。要等到中午大队干部回来后,利用中午歇气的时候座谈调查。
肖老师口渴了,喝一口自带的凉水,饿了啃几口自带的干粮。
经过肖老师一个多星期的艰苦走访调查,终于得出结论,我父亲历史清白,现实表现好,否定了江口镇革委个别人整的黑材料。
但湖南师大的招生录取工作已经结束。后来黔阳师专(现怀化学院)体育系招生,我被录取到黔阳师专。
知足常乐!虽然在推荐高考,招生录取工作中受到大队个别心术不正的人阻挠,还有江口镇革委别有用心的人整的黑材料,又加上政治风云的变幻,使我不能如愿进入湖南师大,但也进了黔阳师专,同样是做教书育人的工作,我也感到心满意足了。
岁月悠悠,时光匆匆。
五十个春秋,弹指一挥间。
几多故人已乘黄鹤去,陈年旧事人间留。
漫漫人生路,信念领航朝前走。

作者简介:李大贵,男,湖南溆浦大江口镇人,中共党员,下放知青,中学高级教师,溆浦县作协会员。先后在洑水湾中学、大江口镇中学、溆浦五中、江维中学任教。退休后爱好文学,以充实生活。在《光影文录》、《求索地》、《溆水》、《雪峰文化》、《湘楚山地文学》、《湖南读书会文学微刊》、《桃白文学》等杂志与网站发表过多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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